“为什么不行!”
苏临镜所指的不行,不是《息缘剑法》不可行,而是……
摇了摇头,苏临镜吞下一口气,郑重道:“我是说,你不行!”
“你还要替你母亲讨回一个公道,你还要洗清更星剑的污名,你不能是这个冒险的人。”
不容反驳地收紧了手,苏临镜一字一顿道:“让我来。”
她一直觉得和其他人比起来,她的日子有些含混模糊。她既没有秋望舒这样的执念,也不像玉小茶一样洒脱得令人喜爱,更不像易君笙一般,还有一个在等着她的师君。
“我没有执着之事,也没有执着之人,能与你们相识已是无憾。”
回望她这十几年,练剑练不到极致,也没有任何想要穷此一生去达成之事。那倘若今日能救回林恣慕,那她此生也算是有一件能做到极致之事了。
“所以……让我来吧。”
可即便如此,苏临镜也不是完全不怕。只是比起自己心中的畏惧,她更害怕林恣慕在自己眼前流逝的生命。
她们没有再去纠结的功夫了,与其空耗时间等待鬼医,不如现在就由她来做决定。
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苏临镜强压着身体的颤抖想将剑法从秋望舒手中抽出。
这一次,她还是没能成功。可是没成功的原因,不是秋望舒将书页握得发皱,而是林恣慕从床上斜伸出的一只手。
未干的血迹将她握弩的薄茧染出了形状,林恣慕费力地将手横亘于两人之间。她的双手在那里停留了片刻,紧接着她便用尽全力地,将《息缘剑法》拍落在地。
这个动作似乎耗尽了林恣慕好不容易才蓄起的一口气,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过了好半天才扯开嘴角,对两人说道:“我什么时候允许过你们,替我决定我不愿意做的事情……”
第135章 归于青山明月中
林恣慕的手空悬着, 似乎还有什么要说的。
心中只剩惊惧和茫然,看着她的动作,秋望舒却心存侥幸地想, 如果这样拉住她呢,她是不是就不会走了。
这样想着,秋望舒缓缓伸出了手。
她怕自己身上沾了血, 会弄脏林恣慕的手,于是把那血狠狠地在蓝衫上搓了去,直到指腹都搓红了,才颤巍巍地碰上了林恣慕的指尖。
虽然身体愈来愈冷, 但林恣慕似乎感受到了手上不属于自己的温度。眼睫颤动了几下, 她蠕动着嘴唇,学着记忆中侠客的潇洒样开口对几人道:“不要做这些事情。”
她未曾设想过自己的结局,更没有想过生命的终结会来得这般突兀。
可是, 若要像旁人一般因为不甘心而哭啼未免也太过凄凉了。
“我见过天下山川,擦肩而过千人也, 也算没白来这江湖一趟……所以,不要替我做这样的决定。”
这话听在她们耳里,已经是临终之言了。慌得几乎憋不住眼中的泪水,玉小茶用手替紧紧按住她胸口洇出的血迹,“你胡说……这才到哪里你就说没有白来!”
“别号丧,叫得我耳朵疼……”
“我不是为的你们谁,我是为的……这江湖能得见云开月明!”
苏临镜红着眼, 喉中忍着咽下数十次的低泣, 咬牙一言不发地往那心脉中注着力。
秋望舒慌得全然忘却了这十年所学, 只管无措地往里心脉里输入内力,嘴里颠来倒去地说着:“林恣慕, 你再等一等……”
等鬼医来了,就一定有办法。于是她固执地对林恣慕说道:“鬼医还没来,她还,还在……”
意识和体温一起流失,林恣慕比谁都清楚,她等不到鬼医了,因为这已经是她最后一口气了。
她只接过阿婆的最后一口气,所以她也不知道在这样的时候应该和这些同伴说些什么,才能让她们不要用这样让人心里不清净的目光看着自己。
到了这一刻,该恨该悔的事情已是无穷无尽了。她还没有回去祭阿婆一盏茶,没有陪她们一同揭下丁凌泉的假面,甚至都没来得及想在一切结束后自己该去的地方。
但留给她自己,留给她们的时间,竟就只剩下这短暂的一口气了。
这样想着,林恣慕竟想要笑出声来。
可惜她的胸口提不上气,连最后一点笑意都只能憋在心里。
回首这大半年的相处,林恣慕只觉得自己这人可笑得很,一开始口口声声说着“不想与她们几人同行”“不是为了她们谁”的人是自己,可现在一路和她们走过来,甚至为了秋望舒豁出去的人也是自己。
她知道以玉小茶的心性,一定接受不了这件事情,知道以苏临镜的行事风格,一定会在心里暗下比自己还可笑的决心,也知道最蠢最犟的秋望舒一定又会把所有错处都揽到她自己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