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以现在的天气,他只着单衣在祠堂罚跪一夜,得风寒病重的可能性极大,太医来了都不会看出什么端倪。
在这种情况下,梅盛雪或许会为他留下些什么。
待所有人都退了下去后,流萤看向玉攸容,担忧地唤道,“主子?”
玉攸容睁开眼,“无事。”
他伸手,重新将外侧里衣掀开,解开内侧里衣的系带,勾着系带,将上半身完全地露出来——
似雪的肌肤上,接近隐私位置的小腹上,被人用锐器划出“薛钰装病”四个大字,血肉外翻,乌青发紫。
玉攸容手一颤,勾着的系带险些从手中滑落再次压在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上。
他将系带握紧,轻柔的放在梅盛雪身侧,挪开眼,“让潘太医隔着屏风回话。”
“是。”
流萤看到伤口的瞬间,下意识屏住呼吸,听到玉攸容的声音才回过神来,急忙着向外走去,脚步声中透着慌乱。
玉攸容目光在他头上簪着的簪子尖端和紧皱的眉心上一扫而过,在心中叹了口气,俯身在他眉心落下一吻。
他怎么下得去手。
“太皇太夫。”潘复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玉攸容直起身,将目光落在梅盛雪的腹部,“伤处是被簪子划出了一寸深的细长口子,口子很多、很大,血肉外翻,呈青紫色。”顿了顿,他继续说道,“衣物没有沾血,应该是将伤口露在外面,停止流血后再穿上的。”
用簪子划出了伤口,又暴露在寒冷的天气中,出现了冻伤……
潘负在脑海中迅速地判断着症状,斟酌着说,“臣开两道药,一道外用促进伤口愈合,一道内服退烧降温。在外用伤药前,请太皇太夫命人为太医令用生姜泡温热水反复擦拭伤口,同时屋内必须足够温暖,以免受寒。熬过了今夜,烧退了,太医令就应该没事了。”
她没说熬不过,烧不退会怎么样,她也不敢说。
玉攸容并未为难她,“流萤,传一桶热水,取两盆生姜,再搬五个火炉来。”
“是。”
梅盛雪腹部的伤口太过敏感,传来热水、生姜和火盆后,流萤就又让人退出了内室。
多了几个大炉子,内室的温度陡然上升,如处酷夏,玉攸容的脸上渗出细细的汗珠。
他将毛巾浸入泡满生姜的热水中,以手触之,待到滚烫的热度稍退,才将它覆在梅盛雪的小腹处,轻轻擦拭。
“主子,我来吧。”
玉攸容摇头,“这是哀家欠他的,哀家没有护住他。”
“主子放心,梅公子在瘟疫中都能活下来,他是天佑之人,一定会熬过来的。”
“哀家知道。”他的命如今系在自己命上,自己不死,他就不会死,也不能死。
玉攸容如玉的手指被烫得微红,握着洁白的毛巾在他小腹上轻挪,每一次挪动,都能带起手下身体下意识地颤动。
“哀家只是怕他疼。”
宫中的灯火亮了大半夜,才缓缓熄灭。
次日。
凤溪河带着薛钰的口供直入宫中,面见太皇太夫。
“据薛钰口供,前段时间南方瘟疫得治,太皇太夫下令大赦天下,她审核了狱中犯人情况,拟出来一批符合大赦条件的名单,将她们释放了。谁知不日就有夫妻来上状,说自己女儿并未回家。
她察觉出不对,仔细核查后,才发现是有人把狱中的先帝幼女和那名普通囚犯调换了。
她本来是找梅鹤文商量对策的,结果梅鹤文反手处理了上状的那对夫妻,让她不要上告。
她一方面感激好友冒着生命危险出手相助,一方面又害怕事情暴露,于是请了高人为他伪装病症,称病不朝,企图提前辞官归乡。
太医令上门那天,薛钰为了以防万一找来了梅鹤文,没想到太医令竟然真的识破了,她让人拦住太医令,让梅鹤文带了回去。只是她没想到梅鹤文居然会为她谋杀亲子。”
“她至死都觉得是自己对不起梅鹤文,”凤溪河皱眉,“臣一去,她就什么都交代了,说完就自尽了。依臣所见,她并未说谎。”
“依你的看法呢?”玉攸容看着手中的口供,在最后那段“臣万万没想到兄对臣亲近至此,以至弑亲取义。臣将先帝幼女放走,万死无以偿其罪,惟愿太皇太夫能体谅鹤文兄的一片赤诚,恕其无罪”上,看了又看,忍了又忍。
“依臣的看法,”凤溪河眸中露出尖锐的光,“梅鹤文杀人灭口,杀子息声,必然有其不可告人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