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观看着地上发抖流泪的卉满,用轻飘飘的声调问谢桉。
“你喜欢她吗?”
“不。”
“你愿意放弃联姻,跟她在一起么?”
“不。”
“你会离开她么?”
“当然。”
每个字都很残忍,铛铛撞击在卉满薄薄的心片上,让她崩溃碎掉,几个字就可以了。
她颤抖的指尖抓地,看不到两个男人的心灵,只看到他们的脸,谢桉重新恢复庄重,表情就像从来没有乱过,那是放弃的态度。
她不知道两个男人早在眼神交锋间便已经达成了默契与共识,在自古以来他们这一方秩序构建下,他们就是这样争夺一切,争夺女人的。
巨大的可悲的恐怖将她按在地上,她心寒至极,哭声止住了。
“你的未婚妻不会知道她,我会替你隐瞒的。”
“谢谢叔叔。”
谢观听到侄子的标准回答,露出长辈的欣慰与讽刺,嘴角始终吊着一丝揶揄。
他倨傲地看卉满,卉满看着他深邃漆黑的眼珠,透过他的眼球可以看清楚自己此刻的样子。
被镇压的后悔无穷的疲惫样子。
她万念俱灰,他置身事外。
蓦地,谢观仿佛怒火全然消除了,因为从理性角度他已然找不到自己发怒的原因,家族,他已经断了,跟谢桉也没了关系,而跟她,更没有。
他转身往外走,卉满意识到了某种危机的到来,恐惧感传遍了她全身,本能让她跟上他的脚步。
谢桉用了很大力气拉她的手,可她急于挣脱,他的手宕在空中懦弱沉默。
谢观疾步下电梯,她也跟进去,他始终无视她。
司机为谢观打开车门,她跟着挤了进去。
回去的路上,车后座,谢观一言不发,卉满不停啃手指,她能感觉到那股无形强大的气场裹挟了空间。
她低着头,视线余光瞥着他矜贵严肃的着装,他扣起的每一粒扣子都一丝不苟,白衬衣缝合考究,没有分毫褶皱。
他直背坐在她身边,修长手臂垂下,肌肉线条若隐若现,优雅陌生,难以触碰。
她不禁往车窗移动,恍惚的短距离的泾渭分明,这一刻忘了曾对这副躯体无比熟悉,权力隔开了他们,巨大的压迫感袭来,她只感觉被震慑得呼吸都要费劲了。
谢观了然她微小的逃避举动,讥诮笑了声,极轻极冷,宛若冰河碎屑。
卉满霍地抖了下脖子,略微抬起头,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紧致凌厉的下颌线。
他支着长腿,气质神秘高贵,那张脸永远清冷隽永,嘴角吟着一丝淡淡的腐烂意味。
“前几次的教训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接近谢桉呢?”他轻轻说道,看向她时,令她提心吊胆。
因为过于害怕,她只能说:“是他接近我。”
“但你没有拒绝。”他声音如此平静。
“我想见一见女儿。”她冲他恳求道。
谢观否决,口吻带有惩罚性的娴熟轻佻:“你一个月只有两次探视机会,今天恰好不是。”
到了谢宅门前,他下车,高大身影在前面走着,她一路追随着他的脚步,沿袭他的脚印,寒霜露重,雨雪叨扰,地上有冷水和湿泥,他们走过泥泞的声音,雨雪消融的声音,步伐一前一后。
进门时,他侧目看了她一眼。
卉满不怕死,见他没有阻止自己,她心照不宣地跟他进屋。
他去洗澡,她也在一楼浴室把自己洗干净。
一个小时后,他下楼,站在楼梯上,高高在上,逆光看着她,眼神平静又残忍。
卉满深吸一口气,走向他,靠近,破开空气,她主动起来很生涩,梗着脖子,试探着拿起他的手,慢慢亲一下手背,抬眉看他的反应,他没有反应。
他对她无比冷漠,始终不回应她,点到即止的激颤快感后就跟她分开,这让她很焦急。
她伸手想要往他身下探去,他冷不丁抓住了她的手腕,一只手尴尬突兀的停在半空中,她红着脸暗暗咬牙。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想见我的女儿。”
“现在是我的女儿。”
“我想见她。”
她始终被吊着一口气,不上不下,没有落地,他用优雅体面故意折磨她。
她必须不顾一切。
她用另一只手去解他的衬衣扣子。
灯光下,他的皮肤像吸血鬼那样白,像鱼鳞那样光滑冰冷,拥有一种超乎寻常的自然静美,让她失声,仿佛在他这具精壮身体上语言失去了作用。
她感到了紊乱与痛楚,许多想法狂暴地涌入脑海——就是这副又冷又硬的身体,夺走了她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