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初漾!这就是你对待父母的态度吗?”
她摸了下额头火辣的皮肤,一句不言,俯身捡起散在地上的书,大部分是高中课本,一本数学书,封页赫然散开,龙飞凤舞、颇有风骨的钢笔字,“黎初漾”。
是萧阈的字体。
高二上学期刚开学,黎初漾在写习题,同学分发的书堆积在课本,因为她的性格,给她的那本数学书角弯曲,有压皱的折痕。萧阈问要不要帮你写名字,声音很轻,她点头,笔唰唰的声音没打破静谧,但随他一声懊恼的“坏了”,她皱眉看他,他说抱歉写成自己的名字了。
后来那本页脚最平整的数学书换给了她。
奇怪,封存的记忆居然还会复苏。黎初漾轻轻吹了吹书上的旧日灰尘,合上,放在一摞书的最上方,抱在怀里。
当初遗落不少东西,她看着站在客厅的男人,和坐在沙发母子二人,眼睛虚无,什么情绪都看不见,“还有什么忘记扔掉的,今天都找出来吧,免得我下次再来。”
“你真是狼心狗肺。”黎初漾连饭都不愿意吃,黎远不想再虚以委蛇,点了根烟,“要不是今天法院的送来诉讼文书,谁能想到竟然有儿女起诉父母,我倒想看看法院会给出怎样的判决,社会如何评价你这种,给男朋友,哦不,小白脸花钱不手软,却连自己父母都不愿意管的公众人物,你去起诉吧,弄的全网都知道,让大家看看你到底是怎样的人。”
“漾漾,给你父亲道个歉吧。”母亲钟叶芳说。她是位全职的家庭主妇,遇到事惯性忍让。
黎初航一脸天真地附和,“对啊姐姐,家人哪有隔夜仇,你的东西妈妈都好好给你收着呢,她很想你的。”
黎初漾始终平静,低眉敛目,不反驳不争辩,只是说:“我的东西收在哪儿你去找出来,我给你买摩托车。”
“好!”
“不行,怎么能买摩托车,太危险了。”
“那是姐姐答应我的。”黎初航起身,边朝廊道跑边喊:“你没权利管我!”
等他身影消失后,钟叶芳皱眉,“你是不是故意给你弟弟买摩托车想让他死,漾漾,外婆的事就这么让你怀恨在心,一直记到现在?”
“你想太多。”黎初漾说:“恨你们只会消耗精力和感情,我不会做那种事。”
“那到底为什么啊?你有那么多钱,支援下家里怎么了?为什么非要闹成这样?宁愿给外人也不——”
“外人?不好意思,你说的外人现在是我男朋友。”
钟叶芳满脸哀切,“男朋友有家人亲吗?”
黎初漾抬眼,无动于衷,“有,对我来说,他比你们都重要。”
她的表情有了丝变化,眉目微微蹙着,似在惊讶自己说出口的话。
黎远冷笑,“你和她说什么?她现在飞黄腾达了诚心要跟我们划清界限你看不出来吗?对她来说现在男人最重要,你怀胎十月又怎样?进门到现在她叫过你一声妈?别在这白费口舌了。”
这番话把钟叶芳说得眼睛通红,明明前几年黎初漾没这么排斥他们,她站起来走过去,想要握黎初漾的手却被避开,“你到底为什么…….妈妈到底做错了什么……”
做错了什么,大概生下她吧。黎初漾早就麻木了,但目光仍有挥不去的沉郁晦涩,难以解读:“记得三年前找你要三千元吗?”
彼时,黎初漾对所谓的家人,爱不彻底,恨得不够深,仍抱有一丝期待,挣扎着,既想亲近又想疏远。
初入职场,无人领路传授经验,她并不知厚积薄发,所有的钱全部用来投资,走投无路时想到前两天给钟叶芳转的一万元,开口找她要,得到的回答却是没有。恰巧,在商场看到钟叶芳为黎初航买下一台昂贵的外星人笔记本。
那一刻终于明白。
世界上真的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或者,他们只是不爱她这一个孩子。
钟叶芳一愣,顾左右而言他,指责黎远如果当初拿出3000元就不会变成这样。黎远吹胡子瞪眼,说明明给她足够的生活费,为什么当时3000元拿不出来,怀疑她乱用钱。
钟叶芳不敢置信,“每个月往家里打的生活费只刚刚好,我哪有那么多钱?”
黎远:“这还不是怪你自己?我在外面工作,而你只知道在家享受,爸都照顾不好,回来之后还要对我不满。你到底能做什么?早餐永远不变的包子,这23年每天都是一模一样,我真受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