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玫把锅里浮起来的饺子捞出来,又下了盘生的进去,“从小就这样,一和人吵架背就绷得笔直,你看看你刚才那坐立不安的样儿,就差把别扭写脸上了。”
栗昭眨了眨眼,一时无从反驳,可她是真的没和梁西檐吵架。
“两个人一起生活哪有不磕磕碰碰的,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沟通。”
黄玫语重心长,用过来人的语气教育她,“有什么不痛快的就直说,不把话摊开了,彼此之间的心结怎么解除?要是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时间一长,再好的感情都要消磨干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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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要陪长辈过年,两人这几天自然都得留下过夜。
有了上回同床共枕的经验,梁西檐这次从容多了。
回到栗昭的房间,他驾轻就熟地从衣柜里取出了上次穿的那套球服,从浴室里出来后,还不忘顺手关上了灯。
栗昭已经躺在了床上,被子蒙住了大半脑袋。
黑暗让人的感官变得更敏锐。
在一片嘈杂的心跳声中,她听见了他的脚步,不慌不忙、由远及近,最后在床边驻足。
栗昭双眼紧闭,像条死鱼般平躺着一动不动。
只能用耳朵去感知周围的一切。
她开始后悔上次没让他打地铺,以至于这次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静了会,被子让人掀开一角,接着旁边的位置猛地陷下去,他似乎是在她身侧躺下了。
她不知自己的嗅觉是变得更迟钝,亦或是更敏锐,好似其余一切气息都远去了,只有熟悉的草木香将她包裹住。
栗昭轻轻吸了口气,平复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才缓缓睁开眼。
意料之外的四目相对。
梁西檐支着上半身,头偏过来,正俯视着她。
“……”
栗昭懵了。
这种时候,他不应该是平躺着的吗?
她额角跳了跳。
下一秒,他忽然伸手过来,将她蒙了大半颗脑袋的被子扯到下巴处:“捂这么严实,呼吸不难受?”
栗昭别开眼,吐气:“还行。”
他就着窗帘缝隙里透过来的月光凝视了她一会,随后探过身,将她那侧床头柜上的台灯打开了。
光乍一亮,栗昭眼睛不太适应,侧着头避了下:“你开灯做什么?还不睡吗?”
“我有事问你。”
直觉不会是什么好事,栗昭拒绝:“可是我困了。”
他却好似没听见这话,兀自道:“妈刚和我说,你生我气了。”
他这一句话好几个重点,栗昭眼观鼻鼻观心,挑了个最想问的:“你叫我妈什么?”
“喊顺口了。”他若无其事地解释,折回上个话题,“所以你真生我气了?”
“没啊。”栗昭反问,“我气你什么?”
他不说话了,只是垂眼看着她,目光很沉,像是探究。
他眼窝很深邃,因为两人一坐一躺,很容易营造成他居高临下的感觉。
栗昭想,她真成一条死鱼了,还是在砧板上。
安静着,气氛又变得僵硬。
默了默,他忽然地抬手,往下落。
如同镜头慢放,栗昭看着他的手一点点靠近,在即将碰到她脸的那一刻。
栗昭突然一把将他推开,人坐起来。
她用力喘了口气,开口时声腔带了点颤:“我干发帽刚是不是忘记晾了?”
说着便要翻身下床。
梁西檐盯住她,语气依旧平和:“我已经帮你挂上去了。”
栗昭反应慢了半拍:“噢,谢谢。”
失去了下床的借口,栗昭被定在了原地,维持着一个爬行的姿势。
世界静止下来。
栗昭回头。
梁西檐已经坐直了,看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莫名。
无言半晌,她才讪讪转回去,两人面对面坐着。
她像是不经意地开口:“那你刚才是?”
梁西檐挑了挑眉,气定神闲道:“你头发上有东西。”
栗昭一顿,随即抬手在自己头上四处摸:“哪儿呢?”
他于是伸手,善解人意地帮她拿了下来,放在手心摊开来,是团棉絮。
栗昭后知后觉意识到,原来他刚才只是想帮她把这个拿下来。
她抿了抿嘴,只好干巴巴地又说一次:“谢谢。”
“你最近怎么跟我这么客套?一天要谢我十几次。”
“……”
她噎住,下意识想随口搪塞过去,可张了张嘴,冒出来的却是:“我就是在想——”
想到上午黄玫说的,栗昭深吸一口气,决定破罐子破摔。
她看着他:“梁西檐,你有想过以后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