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黄倒是美滋滋的,吸口烟,幽幽开口:“没想到还有今天。”
王洁一边摁打火机,一边嗯嗯敷衍他。
“没想到你和于丛还这么好。”老黄慢吞吞地说,“都那样了,我以为你俩肯定掰了,没想到你们还能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哎,你没在我手里毕业,我是真气啊!”
姜清昼抬起眼,没说话。
王洁有点懵:“什么?他俩怎么了?”她不太相信老黄能接受姜清昼是个死基佬还被于丛甩了的事实。
“哦,你出国早嘛。”老黄一支烟到头,半天才找到竖在风里的灭烟器:“还有吗?再来根。那会小姜你都走了,你妈妈来过学校好几次,找教务处,找于丛,闹得挺大的。”
一点挣扎和痛苦从姜清昼沉静的脸色下浮上来,眼神凝聚了一下又散开,紧接着皱起眉。
老黄接过第二根烟,也有些疑惑:“你不知道?”
王洁替他点了火,舔了舔被吹得发干的嘴,说:“你们聊。”
姜清昼有点艰涩地张了下嘴,没问什么。
王洁瞥了瞥他,脖子已经冷得发僵,抱着胳膊进包厢。
她刚坐下,于丛就凑过来,眼神还落在露台上,轻声问:“在聊什么?‘溯’吗?”
“嗯。”她敷衍于丛。
“说了什么?”于丛看起来进入了工作时的焦虑状态,“不太好?要改?”
“没。”王洁情绪不高,“挺好的,就是闲聊。”
老黄抽了烟,还有点不满足,回了包厢又想喝酒,姜清昼脸上没什么血色,走在后面差点忘了关门。
于丛摁了下铃,服务生没几秒就敲门。
“额,天很冷,少喝点。”王洁看了眼姜清昼的脸色,难得露出点担忧。
老黄胖手一挥,缓缓说:“白的。”
“……”于丛无奈地看了眼姜清昼,对方眼皮垂着,看上去毫无反应。
“好的。”服务生很标准地露齿笑,悄无声息地关上门。
老黄像刚说完了大事,飘飘然地开口:“都陪我喝点。”
苍穹变成了一种混沌的灰,风声变大,荡成了凄厉的回声。
王洁甚至还没开口阻拦,面前的三个男人仿佛在比赛,仰着头一个接一个地喝了干净,杯子的底还没沾上桌面,老黄就招招手,示意服务生倒酒。
他喝了第一杯,话就变重了,拉着姜清昼的手,语重心长地说:“虽然你走了,没在我手里毕业,我吧,有点不高兴,但是你要回来了,我还是很欣慰的。”
姜清昼脸色有点空,眼尾发红。
“我好歹做了你三年老师。”老黄抱怨,“你得喝三杯,对吧?”
“谢谢老师。”姜清昼低声说,一口把手里的酒喝干净。
于丛隐隐感觉不对,还没琢磨出什么,黄亭又盯着他:“于丛,项目经理,一起。”
他思绪断了,没什么犹豫地举起酒杯。
糊里糊涂喝到最后,只剩下王洁清醒着,她扶着老黄上出租车,热得脑袋冒汗,回过头来就看见红着脸的两个人并排站着,一个比一个呆,罚站似的在路边。
“还有醒的吗?”王洁腰酸背疼地走过来,伸手挥了挥。
姜清昼像块烧红的木头,一动不动。
于丛掀起眼皮看她,表情很茫然,口袋里的手机震起来,连绵不绝,没有打算停的意思。
王洁啧了声,忍无可忍地朝他伸手:“手机给我。”
于丛在兜里摸了半天,把手机递过去。
她瞟了眼来电人,接起来劈头盖脸地说:“吃饭呢,一直打!”
对面愣了半天,语气诧异:“你谁啊?偷人手机?”
“……我是你爹。”王洁翻了个白眼,“我王洁。”
杜楠的口气变成了惊恐,反问:“你也回国了?”
“是啊!”王洁瞥了眼毫无反应的人,正要往旁边走,肚子里搜刮着骂人的话,“于丛在旁边。”
姜清昼毫无征兆地蹲了下去,在靠着江的马路边蜷缩成团,伸手捂着脑袋。
“我草!”王洁惊叫,“不跟你说了。”
她挂了电话,随意地把手机塞到牛仔裤的口袋里,弯腰要去扶人。
于丛率先一步也蹲了下去,脸在路灯下红得惊人,同样不太清醒的样子,眼神清醒了点,侧过身很无措地看着姜清昼。
“你们……别蹲。”王洁头疼,“站起来,我去开车。”
于丛看不见他的脸,有点委屈地撇嘴。
姜清昼埋着脑袋,发出了很低的叹气声,好像化不开的、浓密的雾,要把整个人都闷死。
“姜清昼。”于丛小声说,伸手做了个要拥抱的动作,很快又换了个方向,强硬地从他的胳肢窝下穿过,“站起来了。”
路边寒风瑟瑟,他酒醒了不少,眼睛明亮而潮湿,艰难地想把人拉起来,动作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