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提我。”姜清昼把钢笔的笔盖合上,“拍照不要拍到我,不要发在社交软件上。”
王洁很无语地看他:“想得倒挺远。”
实习生活并不算轻松,于丛一度怀念起在校外打零工的生活。
杜楠消息灵通得可怕,带着他打过几次会展的工,杵在媒体中心里做接待,有时是家装的展,有时是工业类的。
早上八点跟着大巴去,下午六点能准时收到两张百元钞票。
轮到广告公司,于丛得六点半起床,赶上七点十分前的地铁,挤进门前排了长队的电梯,八点前打上卡。
那天闹钟没把人叫醒,于丛迟了接近半个小时,在地铁车厢里心悸得厉害,好在头晕目眩前地铁到站了。
车厢顶部的音响正毫无情绪地念着站台,手机响了。
铃声和闹钟是同一款,莫名地刺激着人的太阳穴。
于丛看见一串全然陌生的号码,归属地是老家。
来电人情绪很平,平静得近乎有些冷漠。
“请问是于丛吗?”
于丛愣愣地说是,身后地铁关门的倒计时想死,很局促地叫着。
“你父亲在监狱里自杀了,目前正在抢救,刚才通知了你母亲,她过来的途中身体不太舒服,晕倒了,现在也在医院,你在哪里呢?现在能过来一趟吗?”
于丛没什么知觉地站了很久,忘了自己怎么回答的,只被一阵轰鸣唤醒,背后拥挤的地铁往下一站驶去,发出凄厉的嘶吼。
他赶到医院花费了一段很长的时间,期间接到了童曼的电话:“你爸走了。”
于丛还在机场等车,正打算找摩的,全身血冷得很快,觉得童曼镇定得可疑。
“……他最后有说什么吗?”于丛很艰难地发出声音。
童曼的语气像是一缕被吹散的青烟。
“没有。”
于丛把这段日子忘得很快,想不起来当时是如何地混乱,他和童曼难过了多久,只记得当时他站在那扇黑漆漆的大门外,心想着,还是功亏一篑了。
姜清昼在私人收藏圈里小火起来是正好是圣诞。
他捉襟见肘的日子稍微好了点,但还是潦倒得让王洁有点迷惑。
“大哥。”王洁有幸进入他的新公寓之后,不太理解地看着添置的东西,“也没见过你以前有这少爷做派啊……”
公寓里的家具和用品大多是新买的,设计款、艺术家品牌堆了一屋子,从王洁的角度纯纯在给房东送钱。
姜清昼不以为意,从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给她:“什么急事?”
“哦!”王洁恍然,“你跟我去一场吧,帮我看着点,有时候不知道该不该下手。”
姜清昼又拧了一瓶,仰头喝了口矿泉水:“好。”
王洁在通达的大道上开了一会,像是想明白什么:“我知道了!”
姜清昼表情沉沉,看着车外。
“你现在是赚钱了,使劲花是吧!”王洁握着方向盘,找了个形容:“就那种,弥补童年的感觉。”
姜清昼在后视镜里的表情有些无可奈何,没说什么。
“终于不花你妈的钱了。”王洁打趣地笑他,“开始大方了啊!”
“还有多久到?”姜清昼毫不犹豫地扯开话题。
“于丛!”
于丛挤出熙熙攘攘的队伍,听见杜楠隔着人群喊他,想了想还是停下脚步。
“就走了?”杜楠额边还有汗,在十月底的人群里挤得很焦急。
他没什么精神,手里还捏了一沓彩色打印的简历,思考了一会才点点头。
“你投了哪几家啊?”杜楠歪着头,瞟了眼简历上方寥寥的宣传单,“这么早就走?”
于丛瞥了瞥远处火红的横幅,人群里野心勃勃,几百家企业在这寻觅着合适的人选。
他不觉得这其中有自己。
“算了。”于丛语气有点疲惫,“我绩点不好。”
“不好也得去啊!”杜楠顿了下,着急地反驳他,“而且就后面两年差点,有什么不好的,走走走!”
他被杜楠硬拖着挤进队伍,热络地跟招聘负责人打招呼。
于丛在某个瞬间深感自己和这格格不入,他内向、消极、沉默、容易受挫,多待一会都觉得没什么安全感。
杜楠强买强卖地消耗了几份于丛的简历,揽着他的肩膀往食堂走。
“你别这么难受。”杜楠犹豫了很久,才问:“都过去了。”
于丛其实有些茫然,他甚至不清楚自己究竟算不算难受。
辅导员和杜楠不知道是谁先有的想法,轮流在办公室和寝室鼓励他,不要气馁,后面还有更好的机会。
“于丛,老师知道你现在难过。”年轻的辅导员大概觉得说什么都单薄,拍了拍他的背:“生活还要继续,人总有盼头的,也要想想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