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进核桃路是晚上十点,于丛大概真的很累,没有要醒的迹象。
姜清昼没什么犹豫,开着车在无人的街上穿行,漫无目的地消耗时间。
顺便等着于丛醒来。
他开得很慢,余光瞥见几棵栽在沿路的梧桐树,过去一段日子里只觉得光秃秃的,凑近了才看见稀疏的几片叶子,摇摇欲坠,但还算绿的。
姜清昼减了速,忽然觉得畅快,好像人生和这株法国梧桐一样,暂未死透。
于丛幅度很小地换了个姿势,手机从安全带下滑出来,屏幕上来电提示跳跃着,好像已经亮了很久。
姜清昼看了眼来电人,迟疑了一会,空出右手去碰于丛,轻轻摸了下他的侧脸。
“于丛。”姜清昼出声。
睡着的人往他手心里蹭了蹭,不太乐意地撇嘴。
“于丛,电话。”他又说了一遍,抬起手扶着于丛的脖子,“你妈妈的。”
于丛没惊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一通很简短的电话结束,他低着头买机票,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我明天回家一趟。”
“好。”姜清昼松开他手,听不出什么情绪。
“……下次吧。”于丛付了款,转头看他,表情很专注,“下次再带你去。”
“嗯。”
姜清昼声音含混,于丛口气有点不安:“我很快就回来。”
大抵是关于老家的会议不算太好,车子里静默许久,直到绕回了核桃路,姜清昼才说话:“知道了。”
姜清昼说完,握紧于丛的手,才发现他睡得全身热烘烘的。
“对不起。”于丛看着他,眼睛眨也不眨,突然说。
后视镜里优哉游哉地驶过一辆迷你巡逻车,蓝红相间的光影映在姜清昼的脸上。
他在斑斓的光线里笑了一下,显得有点儿神秘。
于丛有些紧张地看他,还没说什么,姜清昼欺身过来,亲了他一会。
等分开时,巡逻车已经走远,车里归于昏暗。
姜清昼很轻易地就看见于丛的眼睛,如同每一次那么亮。
王洁不清楚姜清昼和他妈的弯弯绕绕,马不停蹄地要往洛杉矶赶。
临走前,守真美术馆已经拆得差不多,差清理的流程恢复原状,于丛不太放心,拖着行李箱在现场监工。
李小溪有点无语,把人推着往外赶:“我盯就行。”
姜清昼靠在车边,腿被衬得很长,远远地停在路边,事不关己地望着。
于丛走近了一些,他才往前跨了几步,不容分说地拿过箱子。
“你为什么不过去。”于丛边系安全带边说,“你最后都不看它一眼。”
姜清昼明显思考了几秒:“我怕碰到馆长。”
于丛看了看他:“哦。”
“而且我已经看过完整的样子了。”姜清昼很不安分地揉他的脸,“很好看。”
于丛慢吞吞地又哦了一次。
“剩下的钱,王洁下午应该会让人打过去。”姜清昼看了眼后视镜,发动车子。
“啊!”于丛脸色有点痛苦,“全打了吗?”
姜清昼不以为然:“嗯,八十。”
“哎!”他摇摇头,“真便宜了吴四方!”
姜清昼嘴角扯了扯,不接话。
“真的!”于丛有点激动,“啊啊啊啊啊!真便宜他了!”
“他给你分多少?”姜清昼忍不住问,“你干了这么多活。”
于丛苦着脸,扭过头来,有点哀怨地比了个手势:“最多就两万吧。”
姜清昼皱了下眉,把车拐进主路,深思熟虑了一会:“要不然赖账吧。”
于丛傻了两秒:“啊?”
“我让王洁把钱都打给你。”姜清昼故作严肃,“怎么样?”
“……这不合法吧?”于丛也认真起来,“而且我们合同是公对公,也不能给我打钱啊,这样子……”
他说到一半,看见后视镜里姜清昼忍得很辛苦,好像立刻就要笑出来。
“姜清昼!”于丛有些恼怒。
姜清昼嘴角向上扬,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就说客户看上你了,要买断。”
于丛不知道想起什么,脸有点红,毫不犹豫地捶了他一下。
姜清昼笑得更开,看上去有点自虐般的享受。
抵达机场时,那点若有若无的笑意才消散,姜清昼取了行李箱,没什么表情地去拉于丛的手。
“那我走了?”于丛小声说。
姜清昼没回答,无动于衷地站着。
办理托运的人走了一波又一波,来来往往带了离别的惆怅。
于丛伸手去拿行李,发现姜清昼攥得很紧,箱子纹丝不动。
“我很快就回来。”于丛轻声说,“可能就后天。”
他感觉姜清昼的手倏然松了,下一秒便缠在他的身上,把人抱得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