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这件事以后,卓娅一直比其他的孩子要更坚强,也比他们要更乐天。
没有父母,就等同于没有流泪与撒娇的资本,她深知这一点。
卓娅抬手擦去了脸上的泪水,耗尽了力气的话,她生存的希望又会少许多。
族人们最近都不敢进山,如果她不能自己走出去,那迎接她的只有死亡。
她仍贴着洞壁行走,有一个可以为之倚靠的地方,会让她有些安全感。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那声响渐渐弱了下去,卓娅知道,快到洞口了。
果然,又走了几步之后,有光亮透进来了,白亮的光芒直直刺向她的眼睛,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来遮挡这样的亮光。
那不是自然的光亮,是有人。
可是是谁?
卓娅眯起眼睛,向远处看去,可亮光实在过于强烈了,她看不清来人是谁,只看见一个半隐不现的黑影轮廓。
从身形来看,是个男人。
“是谁?”
她开口询问。
但大概是在山洞里的缘故,说完话,身后传来几句回响。
她本就有些害怕了,此刻竟然被回音吓了一跳。
卓娅觉得自己胸口处猛然跳了几下,心脏似乎要跃出来。
“别怕。”那人说。
卓娅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后撤了一步,生存在野外的动物们都会对危险的来临给予快速的反应,她此刻也一样。
羌颐的人她基本都熟识,这样的声音她从没听见过。
像山谷里透出的风,沉静冷淡。
这人一定不是镇上的,她百分之百地确定。
“别过来。”她说。
她已经在心里把这人归在‘坏’的那个范围之内了。
……
卓娅的心里很早就划出过泾渭分明的两块地。
分别是‘好’与‘坏’。
‘好’需要被记住,‘坏’也是。
秦长老在她很小时就说过,镇外的人都不可以相信,只有在镇子之内才是最安全的。
卓娅很信任秦长老,她是秦长老带大的,尽管他从不让她对他称呼喊得过分亲昵,但在卓娅心里,已经把他视作亲人。
她还记得,在她五岁的那一年,镇外来了一个人,口口声声说要带她走,幸好秦长老出面阻止,最后才赶走了那人。
那人走后的那天晚上,她问过秦长老原因。
秦长老只是说,那人是要带走她然后去做坏事。
那个时候她虽然不懂什么叫坏事,但她很会察言观色,当看着秦长老严肃的表情时,就明白了一切。
自那之后,她就对这世上的人做了分类。
镇外的是坏人,镇内的是好人。
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不是镇内的,那么,显而易见。
她联想到秦长老和布苏的对话。
那天她正好在秦长老家,一般来说,到了晚上,秦长老都会赶她回去,可她那天贪玩,骗秦长老说要走了之后又偷偷溜了进去。
所以才听到了布苏和秦长老在屋子里的谈话。
布苏是秦长老最小的儿子,可却从来不喊秦长老爸爸。
布苏说:“长老,可能和山谷里的东西有关系。”
秦长老说:“那就把山谷封了吧,免得再继续生事。”
就是因为这样,卓娅才来了山谷,就是想在封谷之前看看里头到底有什么。
想到这里,她又开始后悔了。
如果不是她好奇心重,此刻就不会遇到这样的窘境。
卓娅还在继续向后退,可男人却没有停止要前进的意图。
她有些慌了,好不容易走到洞口,如果再退回去,只会更加危险。
顾不得许多,她一把扯下身上的布包,不再后退,而是一边挥舞着包一边向前冲去。
布包没有拉链,被她一挥舞,里头的东西跟串珠似的往外掉。
东西掉落的声音混着卓娅的鬼吼乱叫回荡在整个山洞之内。
男人此时还举着大手电,见她像疯了似的边喊边冲过来,也略微有点吓到,可他来不及说话,眼前之人已经消失不见。
他略微愣了下,接着看到地上有什么东西在散着荧光,弯腰拾起来之后,才看清是一本有些陈旧的笔记本。
翻开封皮,第一页上是用黑色水笔写下的娟秀字迹。
“卓娅。”
*
卓娅跑出好远才肯停下来,见身后没人追上来,终于安心了些。
“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大概就是她现在这样。
她喘了几口急气,完全平复了呼吸之后才把手里的背包重新挎上。
但在挎上包的第一时间,就立刻变了表情。
“日记本!”她自语着扭头向后叫了一句。
虽然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想法是跑回去拿,可理智却在不断拉响警报。
有时候,人生就是这样,逼得你不得不需要放弃一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