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无异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有一些画面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中徐徐展开。
情事中的夏夷则,始终不能做到如乐无异那般坦诚得理直气壮,却也通常不做推拒。
乐无异喜欢拥抱着他,一边粘粘糊糊地接吻,一边把手伸进他的衣服里——夏夷则的衣服似乎总是穿得很厚——毫无章法地抚摸他的胸膛与纤细柔韧的腰身。
然后,如果他并不那么急迫的情况下,会一个扣子一个扣子解开他的上衣,露出已经因为自己的抚摸染上嫣红色泽的前胸。夏夷则的肤色是带一点透明的白——他在军舰上从来不像乐无异那样定期跑去紫外线淋浴间塑造自己的小麦色皮肤——就好像一块浸了水愈显其润的玉。
这个时候夏夷则通常会仰起头,反折着优美而修长的颈项,像一只垂死的天鹅。他像是一尊价值连城的瓷器,细腰长颈,在博物馆暖黄色的灯光下,以一种精致而冷感的姿势,遗世独立。
再然后,这亮白瓷器会染上一层淡淡的粉,呼吸也会越来越急促,有时他会呻吟,有时则因为那莫名的羞耻心而拒绝这么做。
但这不是什么问题,因为他们通常不止一次。夏夷则并不是一直有咬紧牙关的力气。
乐无异急促地呼吸着。
这首歌是夏夷则和他一起挑的,也曾在彩排的时候听他唱过。
但他居然不知道,此情此景之下,那个克制而矜持地高歌的人居然有这样的魔力,矛盾却又浑然一体,吸引着他的目光,控制着他的心理。
春光乍泄,目眩神迷。
我变做了钢铁每日重临战地
眉头再没乐与悲
若我得到谈情慢条斯理
让我用我真身爱你
以后我贪生又怕死
所有坐席后背上的灯光在同一时间向上飞起,光流千万,像是一场浩大的逆向流星雨。
它们包裹着剑身,让整柄剑都变作灿然耀目的金黄。亮度还在持续提升,不少观众都只能转开目光。
在光与热的至高点,幻象轰然炸开。那是剑铸成前必得经历的一道淬火,浓重雾气弥漫会场上空,依稀可见一柄寒光凛然的剑,正于静默中露出它锋利的轮廓。
一剑光寒十四洲。
演唱会的第四章,内容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向来走言情道路的逸尘子,居然选择了军旅作为自己告别演出的篇章之一。
会场背景一变而成宇宙星空。
战舰互相对峙,战机吐出光焰,爆炸在真空中绽放出耀目的花。超新星爆发乍起乍落,流星雨划过天际,小行星带在旋转和碰撞中变成宇宙尘埃……
宇宙如此浩大,让人不由得怀疑是否真的有冥冥中的主宰。
而人力如此渺小,哪怕是数以千计的战舰所上演的遭遇战或是倾整个星球之力造就的一场完美的毁灭,在自然的伟力面前都溅不起丝毫涟漪。
但这不代表它们没有意义。
那些执着、抗争、拼搏、坚守……都是有意义的。
逸尘子的身影悬浮在幽暗星空之中,战机互相搏斗的光流紧贴着他的身体擦过,他却依旧自顾自地唱着歌。
或者是关于战争中牺牲的军人,关于对自己家园的热爱与坚守,关于百折不回永不低头的防御与剑锋所指无坚不摧的攻击。
或者是关于破晓时天边的一抹霞光,关于海底新生发的一朵小花儿,关于战争中依旧存在的、死生契阔与子成说的、爱情。
明珠星近百年来都未曾有过什么战事,而他却唱得那样动情。
那是夏夷则经历中不可割裂的一部分。
纵使他曾经在两个哥哥的威胁下朝不保夕,数次与死亡擦身而过,但那与真正在前线见到的生死都不同。
他曾经在那里,由青年成长为男人。
他还小的时候,每天都期盼着自己有一日足够强大,能看到那人的痛悔与兄长的恐惧。
但这一路走来,他曾遇到那么多人,见过那么多事。
清和长袖善舞,布局深远;怀绪威严宽厚,悄然守望;沈夜逆天浴血,只手回春;谢衣诚于己心,百折不悔;闻人坚定执着,英姿熠熠;阿阮光明纯善,不畏牺牲;无异……无异光风霁月,信人不疑。
包括那个人……他痛恨过全盘否定过的那个人,如今,终于也可以从痛苦中抽出清明目光用来打量。
他所经历的一切让他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也让他,除开“为母亲报仇”这个念头,有了足够的,想要夺取那个位置的理由。
他想要守护对于他而言重要的一切,想要倾尽全力,去守护那些弱小的人所珍惜与期待的东西。
终于能够明白,生而能成为强者,便注定要背负更重的责任,保护更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