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宫湦,这位年届中年的周朝国君龙颜大怒,极不顾仪态地将一应大臣赶出宫廷。
他心中愤懑,尤不解恨,狠狠一脚踢在汉白玉围栏上。说来也怪,这一脚下去,那坚硬的汉白玉栏杆竟碎裂开来。
斜刺里传来一个清幽文雅的男声,“急怒伤身,不知国君缘何如此?”
姬宫湦心子狂跳几下,怒容顿时消于无形,转身大喜道:“仙师!”
紫衣少年悠然立于月下,只淡然轻笑,便可令星月无光,可不正是传他养气之术的仙师?
姬宫湦歉然道:“不知仙师前来,是朕怠慢了。只不知这位小兄弟——”他指的,正是站在紫丞身后四处打量的帝台。
紫丞微弯身子,便算行过见君礼,“紫某不请自来,怎是国君之过呢?这位是在下仙友楼澈神君,在天界可是大名鼎鼎。”
姬宫湦和帝台都是脸上一烫。
姬宫湦见帝台虽容颜俊挺气质清华,神情姿态却似普通的开朗少年,以为他是紫丞僮仆至多弟子,怎料却是个可与仙人平起平坐的大人物。
帝台却是因为“楼澈”二字本是他信口胡诌,在仙界哪来半点名气,今日被这般吹捧,多少有些害臊。这一来不由收敛许多,看在姬宫湦眼里,却是这少年愈发深不可测。
姬宫湦到底是一国之君,几句有眼不识泰山将此事揭过。他吩咐内侍道:“两位仙师大驾光临,还不下去设宴相迎?”
帝台见他态度亲昵,似要去挽住紫丞,心中忽而一阵不快,不由轻哼一声。姬宫湦这才意识到自己这般作为颇显厚此薄彼,只得笑笑,改为为二位仙人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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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虽清淡,但御厨手艺甚佳,可谓美味佳肴。
席间推觥把盏,姬宫湦与紫丞也算相谈甚欢。帝台却是谨记着“装深沉”的承诺,只顾埋头吃喝。
几番寒暄过后,姬宫湦放下酒杯,颇有愁意:“仙师教授的《上清陪元诀》朕日日修炼从未放下,可仍旧尚未窥至堂奥,眼见年岁渐长,朕不免忧虑啊。”
帝台对这国君极无好感,这才宁神向他望去。这一看却是一惊,这中年人竟真有一身在人界可称高手的修为。
紫丞笑道:“这养气培元心法皆重稳固,国君有紫某丹药相助,修为精进可用一日千里形容,怎需担心这些呢?”
姬宫湦听闻此言,立时放下心来。
此时酒饮至酣,紫丞平日里素白的脸上隐隐浮现红晕,自有一种别于平日的风采。
姬宫湦心中块垒消逝,现在忽而见到眼前玉颜,竟是一呆。不由想起当日初遇,只觉纵后宫佳丽三千,亦不及这少年光彩十一。这份惊艳原被长生之心压抑,此时却再度汹涌翻来。
正自痴痴间,忽听那位高深莫测的楼澈神君一声轻咳,这位素来好色的君王才回过神来。
紫丞轻瞟帝台一眼,目光似是嗔怪。帝台心中微酸,埋头喝酒。
姬宫湦见紫丞是似未察觉自己失态,心中安定。又见他目光流转,别于往昔清贵雍容,竟有一番妩媚之色,不由又有些痴了。
紫丞续道:“比起这些,国君更应思虑褒珦入狱一事。”
姬宫湦脸色一沉,可又无意在仙师面前翻脸,只道:“这狗臣颠倒黑白,定要惩处,朕意已决,还请仙师莫要放在心上。”
紫丞也不着恼,“呵,紫某何曾说过褒珦无罪?只是紫某曾闻褒珦封地物产丰富,比起幽禁,国君何不命其子嗣献上无价之宝?”
姬宫湦奇道:“无价之宝?这普天之内,哪里还有朕皇宫内没有的珍奇玩物?”
紫丞轻笑:“美人。倾国倾城的美人。”
六、惘途(上)
云淡,月弯,薄雾轻拢,夜风凉透。
紫丞找到帝台时,这个向来散漫的天神正大咧咧坐人间最尊贵建筑的屋顶上喝酒。
于是他也携酒跃上宫殿,轻飘飘落在帝台身旁。
不看帝台反应,紫丞自顾自说道:“楼兄,你觉得姬宫湦此人如何?”
帝台心中又是一阵莫名酸楚,翻了个白眼,背过身去,一时间不愿理他。
他不解宴席间自己为何难受,本欲一醉解千愁。见到紫丞寻来时本觉开心,怎料到他竟又提到那个惹人厌的君王。
是了,他之所以不愉,是因为席间那王八蛋屡屡以色兮兮的目光看向紫丞,而他竟似并不反感……可那又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他正心思烦乱,却听身后的人轻轻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有些苦涩,“楼兄莫非以为紫丞是以色侍君之人?呵,人间帝王权位虽贵,紫某却还没放在眼里!”
帝台忽然有些不忍,但依然低声怒道:“那你还装成那种醉态可掬模样?哼,我又不是不知你酒量深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