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病?
听起来像在骂人。
不太妥。
更重要的是,她其实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解释她的事情,这个相遇过于突然,她完全没有任何准备。
公交车来了一趟又一趟,眼前的人也换了一批又一批,而座椅上的两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正在这时,街边的路灯一整排亮了起来,昏黄的光照在各怀心事的两人身上,明暗不一。
突然。
岑树把手上的东西往旁边一伸。
明灿怔顿一瞬。
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远的街道上车水马龙,喇叭声接二连三的响起,经过的行人步伐匆匆,他们并肩坐在公交车站的座椅上,没有等公交,也没有任何言语,只是低着头认真地看着对方的病历本,还有检查报告和刚开的药。
而他们交换的不仅是这些。
更是他们的秘密。
选择把这部分毫无保留地交到对方手上,便等于完全将自己暴露给了对方,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往,那些掩埋在岁月深处的苦痛,在此时被一一剥开。
文字是醒目的。
寥寥几个字却具有无尽的震慑力。
……
无法挽回的残破躯体和拥有健康体魄却无力去维系生存的意志,结局共同指向死亡,甚至很难说到底哪个病要更严重一些,联想到过去的很多事情,那些不合时宜的举动或言语,在此时忽然有了合理解释。
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岑树习惯性地想要伸手去口袋里摸烟盒,却在碰到的那一瞬间停下来,他抬起头,眼神欲言又止。
明灿反而笑了,“抽吧,不差你这一根了。”
岑树摇头。
当即把手拿了出来。
明灿眨了下眼,“你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岑树默了会,“什么时候发现的?”
明灿缓声回答,“差不多去年这个时候吧,三月底,正好赶上北京刮沙尘暴,不过也算因祸得福,那几天我都在家待着没出门。”
岑树说:“因为这个……”
明灿嗯一声,“可能几个月,可能几年,我也不清楚我还能活多久。”
岑树顿默,跟着嗯了一声,“问完了,该你问了。”
明灿突然觉得这个场景很有意思,如果不是坐在这里,各自手里拿着病历本和检查报告的话,应该会更有意思。
她这几年在网上见过很多和他一样的人,也曾在闲暇之余了解过一点这个群体,当然也会有很多人认为这只是没有想开,忽视和误解让他们只能被迫地缩在角落里,直至生命灭亡。
想了想。
明灿试探着说:“上次在崖边……”
原本她以为那天只是个巧合。
现在来看……
岑树应该是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件事,好一会,才嗯了一声。
他的确是想过。
不过也仅仅是一瞬之间。
明灿顿时觉得自己的嗓子有些涩,沉默半晌,艰难开口,“你这样多久了?”
岑树敛眸,“忘记了。”
明灿顿了顿,“那你多久没睡了?”
岑树稍怔,“两天还是三天,记不太清了。”
明灿缓缓勾了下唇角,故作轻松的语气,“那还是我幸运一点,至少我睡得着。”
短暂沉默过后。
明灿又说:“你睡不着的时候在想什么?”
岑树皱了下眉,“想睡着。”
明灿稍怔,笑说:“我以为你会说在想郁金香什么时候开。”
岑树敛眸,“也想。”
明灿忽然转头看向他,“郁金香开了。”
她顿了顿。
语气莫名地沉静起来。
“你要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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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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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树闻声偏头。
视线在一瞬间交汇。
时间静止。
街道在此时突然变得模糊,不论是站立的路灯、过往的车辆、还是匆忙赶路回家的人们,这一切在他们的眼里通通成为虚幻的背影,唯一清晰的,只有那眼瞳最深处的彼此的倒影。
他没有回答她,而是问了她一个新的问题,又或者,他是在问自己,“如果我们都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的话,一起会不会活的更久一点?”
明灿愣住。
岑树已经站起来,朝她伸出右手,银色戒指在路灯的照耀下泛着名为希冀的光,与他眸底的光一样。
片刻。
她把手搭了上去。
会吗?
她不知道。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双手顿时交握在一起,两人一同往外走,岑树没有说要去哪里,明灿也没有问,只是跟着他一起穿过等公交车的人群走到路边,看他挥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上了车。
坐在后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