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志新:【顺便拿个打火机。】
明志新:【动作麻利点。】
朗:【马上。】
朗:【我妈让你给她拍个视频。】
清风徐徐:【玩完早点回来。】
清风徐徐:【别把衣服烧着了。】
明志新:【好的老婆。】
很和睦。
只是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明灿忽然想到了鲁迅的那一句话——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打断她思绪的是耳边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她低下头,看见屏幕上出现一串似曾相识的号码。
“喂。”
她按下接通键。
对面没有出声。
过分安静。
明灿把手机从右边换到左边,数字在增加,她确定电话是在通话中的,“你有事吗?”
对面回:“外面在放烟花。”
明灿:“嗯?”
就在这时,电话那头的背景噪音变大,紧接着,她听见嗖的一声,然后是烟花爆炸开的声音,霹雳哗啦的,这声音从她的耳朵冲进她的脑海里,令她片刻晃神。
这烟花分明远在千里之外。
却仿佛开在她的眼前。
很好。
不是烟花很好,是有人记得在除夕夜邀请她一起看烟花,有人记得她,很好。
明灿:“我听见了。”
岑树:“嗯。”
后面的时间里谁都没有再开口,也没有挂掉电话,他们安静地感受着这场烟火,直到烟火落幕,新年的钟声缓缓敲响,几乎同时,对着电话那边说了一声新年快乐。
半晌。
明灿再次出声:“早点睡吧,晚安。”
岑树应声:“晚安。”
他的声音通过电话传过来,干净,清澈,捎带着遥远的气息。
明灿不禁有些留恋,但还是说:“我先挂了。”
岑树:“好。”
电话挂掉,岑树站了会把手机放在桌上,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拿出一根,想了想,没有点燃。
暗夜无边。
无边且漫长。
少年安静地站在书房的窗前,房间里唯一的光亮,来自于窗外时不时会腾起的烟火,短暂绽放,又迅速熄灭,灿烂不过数秒,他突然想起来很小的时候,他和爸妈一起在二楼天台放烟花,火星掉落在树梢上,壮观又美好。
他在二年级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个画面。
火树银花。
但这个时候。
他已经没有爸妈了。
酗酒。
争吵。
暴力。
哭嚎。
……
这些加在一起构成了他儿时的记忆。
有许多个闭上眼的时刻,他都能看见那个浑身酒气面目狰狞的男人,看见桌子被掀翻,酒瓶哗啦碎成一地,看见他大力扬起的手臂,和他身前泪流满面眼眶青紫的女人。
还有墙边角落。
那个弱小而不知所措的自己。
事情变化在一个寂静无声的春夜,那天是他五岁的生日,为了庆祝,家里来了很多人,他妈送了他新的火车玩具,他很喜欢,从蛋糕的时候开始玩,一直到睡觉了也拿着没有撒手。
男人又喝多了。
跟死猪一样躺在床上。
他一个人睡在床尾的小床上,偶尔睁开眼睛,偷看一眼他的火车,不知道是偷看的第多少次,他感受到后面床上出现动静,他立刻闭眼,他不敢动,动了容易会挨打。
从脚步声。
他判断出来是一个女人。
于是他偷偷睁开眼睛,他看见女人从柜子里面拿出一个大包背在身上,他意识到什么,立即从床上爬起来,光脚站在床边。
“妈。”
女人回头,声音有些慌乱,“阿树,你怎么醒了?”
他眼睛不眨地看着她,“你要走了吗?”
女人没回答,弯下腰像往常一样摸着他的头,“我们阿树是好孩子,妈知道,乖,去睡觉好不好?”
他不动,“你可以带我一起走吗?”
女人开始哭,“妈也想。”她的声音蕴含着恐惧和无奈,“你爸会杀了我的,他一定会的,阿树……”
他伸手摸上她的脸,“不要哭,你会吵醒他的。”
女人听完却哭的更厉害了,她不敢哭出声音,拼命把眼泪往肚子里咽,“妈得走了,对不起,阿树。”
他松开手,“你还会回来吗?”
女人哭着摇了摇头。
他紧紧地看向她,接着对她露出个笑,“再见妈妈。”
在这之后。
又发生了什么。
是酒醒以后发现妻子逃离真相的男人的震怒,是幼小孩童无妄承受的滔天怒火,是掰折的手臂,粉碎的希望,是疼痛却不曾落泪的眼,是安静接受这一切的麻木与清醒。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拿着厚厚的检查单匆忙来到病房,说的却不止是他的手臂,他似乎听见在说他的眼睛,后来他被带走做了好多的检查,他全部答不上来,他的脑子一直在反复播放着一些画面,他看见那双亮起来会吞噬掉他的眼睛,还有被从窗户扔下去摔成零件的火车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