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商枝点头,由玉环扶着往后走去,刚走几步,就对上后方贤妃冷凝而又阴狠的目光,她此刻彻底摘下了伪善的假面,压低声音质问柳商枝:“你给了皇上什么。”
柳商枝缓过来不少,闻言,面上表情并未有什么波动。
她想象过无数种同贤妃撕破脸的场景,或歇斯底里,或相看两厌。但真到了这一日,柳商枝却是出奇的平静,约莫是方才受的刺激太过,她现下已经没有力气去同贤妃对峙争执,只冷冷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瑶姐姐…”
柳商枝看着面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努力去回忆着她们当年在闺阁时贤妃的样子,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她想说些什么,最终又什么都没说,径直向前离开了。
阿斯丽除了给柳商枝留了一封揭发贤妃的信外,还写了一封遗书。遗书中说待她死后,便将尸骨火化送回大月,交予她兄长手中。她其实很好奇阿斯达见到她骨灰后的表情,究竟会不会生出悔意,可惜,她是没有那个机会见到了…
祁重连依照阿斯丽的遗愿,让出征的将领带着阿斯丽的骨灰与遗书一起赶赴边关。
军队出发后,祁重连终于腾出手来处理后宫的事。根据阿斯丽的信,以及他与柳商枝先前调查出的一些结果,几乎可以断定,皇后中毒、柳商陆失踪、在柳商枝将要临盆时散播消息令她难产,以及谋害皇子陷害惠妃,此多种种,皆是贤妃所为。
真凶已显露,祁重连立时下令将贤妃禁足。
禁军围住了钟粹宫,大门由锁链缠住关闭,去了华服首饰的贤妃一袭素衣坐在殿中,身边只剩下茯苓一人,跪在地上不住哭泣:“娘娘,是奴婢没用,奴婢帮不了您,是奴婢太笨了。”
茯苓是真的伤心,她想起娘娘从前还在家里的时候,常常因为庶女的身份饱受冷落。娘娘性子又淡,不是爱撒娇讨宠的性子,在其他姊妹面前几乎全无存在感。久而久之,府中下人都不把她这个小姐当回事。
娘娘表面上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其实茯苓知道,娘娘心里是很苦,很渴望得到关爱的。
如今想想,最好的日子竟是从前刚进王府的时候。娘娘嫁给了心悦之人,满心欢喜地期盼着新一天的到来,期盼着新的一日能够见到她所牵挂的夫君。那时还是九王爷的皇上虽然待娘娘也不甚亲热,但他待谁都是那般冷冷的,故而娘娘也并未觉得有落差,只当这是王爷性格使然。
谁也没有想到王爷会发动宫变登上王位,进宫的那一日,是茯苓有生以来最开心的一日。她替娘娘觉得扬眉吐气,从今日起,没人再敢忽视娘娘,也没人再敢瞧不起娘娘,不管她们乐不乐意,都得上来巴结着,奉承着。
茯苓觉得她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娘娘的心愿不过是能够陪在皇上身边,别的什么都不强求,等皇上有一日看到了娘娘的真心,一定会善待娘娘的。
却没想到,皇上那般看起来冷漠如冰的人,竟是个痴情种。他的心里竟然一直都有人,那人还是娘娘从前的闺中密友,前太子妃。
茯苓眼看着娘娘慢慢变回了从前的样子,每日患得患失,强颜欢笑,白日里温和柔婉,晚上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茯苓很心疼这样的娘娘,她看出了娘娘的纠结,于是主动说,娘娘,您想做什么就做吧,不论您做什么,茯苓都支持您。
娘娘看着她,头一回在她面前流露出了真实的情绪。茯苓很感动,她陪在娘娘身边十几年,终于得到娘娘全部的信任了。可惜她的能力不够,她只知道按照娘娘的吩咐办事,根本提不出什么有用的意见。到了如今,也无法救娘娘于囹圄之中。想到此,她不由哭得更厉害了。
贤妃见状,伸手摸了摸茯苓的头:“茯苓,你后悔跟着我吗?”
茯苓疯狂摇着头:“奴婢不后悔,娘娘放心,即便是去冷宫,奴婢也会陪着娘娘一辈子的。”
贤妃听了此话,不由也有些动容,她微微颔首,露出一抹惨淡的笑:“至少还有你陪着我,想想似乎也没有那么难熬了。”
可主仆二人没想到的事,皇帝下来的,竟是赐死的旨意。
茯苓几乎目眦尽裂,她看着宣旨太监手里捧着的毒酒、白绫、匕首,不可置信地摇头:“不可能,不可能,你们一定是搞错了,皇上怎么会将娘娘赐死呢,这不可能!”
贤妃愕然半晌,最终沉默地接受了这一事实。她拉住想要扑上去质问太监的茯苓,淡淡道:“罢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