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鹞来了。”揽月在外头道。
收到周璨报信那晚,林晏做了个冗长的梦。
圣旨来的前一夜,他与周璨抵死缠绵,周璨在他身上起落,挺腰将沉隆的肚腹送到他手里,他邀他抚摸,抚摸孩子和他自己,在他手里化成一抔湿腻的水。
他伏在他胸膛上,乖顺又慵懒,却说着最惊险的话,他将他要他做的,一步步一环环再一次仔细说与他听。他感受他腹中的动静,点头,复又亲吻他。
他走时院中玉簪开得正盛,周璨折了一朵斜斜插*进他衣襟,笑得比花明艳:“琼英一枝随君去,如我伴君祁岭西。”
接着又朦胧见到叶韶坐在自己床头,哼着难听的小调擦着斩穹,也不说话。
他朝他探手,那人影最后又一晃成了陆照,他盯着自己,郑重问道:“你是否有决心伴随王爷始终,想他所想,成他所成?”
林晏猛然惊醒。
寒光照牖,堂下铺白。
林晏心口热得恍若火烧,他连灌三盏冷茶,提笔疾书。
之后军哨猝然响彻营地,少年将军看向赶来的守夜卫兵,沉声道:“传令所有人,中庭集合。”
那鹞似乎喜欢与这个冷面婢女撒泼纠缠,揽月进来时鬓角微乱,脸色越发冷了。
周璨憋笑接过信,少年的字遒美隽秀。
直送金乌上碧空,尽销云雾照乾坤。
第六十二章 秋浓
风雨动华屋,萧萧梁栋秋。
长安迎来了秋日最大的一场雨,这雨下了整整一日,护城河的水都没过了岸,天地变色,云残风瑟枯叶满城。
纯亲王入京时正逢雨停,一场盛大的秋雨带来浓重秋寒,湿湿地掺揉进夕阳的余晖之中。纯亲王华贵的轿辇压过厚厚的落叶,百姓探头围观,自然瞧不见贵人的真面目,只瞧见一只五指瘦长的手忽地拨开锦帘探出来。正值路边一林野桂簌簌落着花雨,那只手接了几粒金米,又缓缓收了回去。
说不出的清贵,又道不尽的萧瑟。
王府前被秦管家特意扫得过分干净,倒显得寂静冷清,轿辇入门时只听得几声响亮犬吠。
“王爷,可要沐浴一番,吃点东西再入宫?”揽月替周璨解了两颗扣子,瞧见他脖子里的冷汗,皱起眉来。
周璨恹恹倚向床柱,摇头道:“不了,裹件厚点的袍子,即刻进宫。”
见揽月还要说话,周璨笑了笑:“显得本王孝顺。”
揽月手脚利索,抱了披风来。先帝当年送给自己小皇孙的,雀翎黑缎金绣蟒纹,那时周璨还小,压根穿不起来,后来显豪横得紧,更是明白了敛其锋芒,于是只穿过寥寥几次。
“你倒是活络。”周璨低低簪了她一声,揽月仍是绷着脸,不言不语替他穿戴整齐。
“奴婢叫方先生进来。”
“不必了,我叫他先回家,总要先拜别父母。”
“王爷……”
“姑奶奶你可快点而吧,站不住了。”周璨捶了捶腰不知真假地叹了口气。
揽月见他手总要落到腹上去,便给他拢了拢衣服,又将袍尾捋齐整,最后将手杖交到他手中。
周璨低头,手指缓缓摩挲那只白木鹤首,不知在想些什么。他额有薄汗,显得肤色莹白,睫毛几下翕动,半晌,轻轻吐了口气。
“王爷……”揽月伸手去扶,周璨握住她的手,重重捏了一下,勾唇笑道:“走罢。”
夜幕初垂,然不见星月。
男人眸中阴沉,捋着唇上精心修剪过的胡须,突兀问道:“你说,父皇这时候传他回京作甚?”
杜淮忙抱着拂尘欠身:“殿下说笑了,陛下的心思,老奴哪里敢妄加揣测。”
太子嗤笑:“人都要到福宁殿了,公公说点实在的吧。”
杜淮嘿嘿陪着笑,半晌才小声道:“陛下心里呐,总归是向着殿下您的。陛下年纪大了,这种时候难免,还念些叔侄情谊。哎,但万一苏南这位来者不善,老奴也劝殿下……早做打算。”
太子的笑容挂在唇角,在秋夜宫灯下显得冰凉。
杜淮低着头不敢与之对视。
“本宫多谢公公提点。”
“殿下折煞老奴了。”杜淮谄媚地立刻伏地跪拜。
“公公快些回去吧,这不,客人等你招待呢。”
轿子只能停在昭安门口。
轿子停下那刻周璨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心道自己个瘸子也没点优待吗。
正腹诽着,那股子熟悉的紧缩感从腹底隐约牵扯而起,须臾间愈演愈烈节节攀升,痛楚随之袭向腰背四肢。
这痛来得比前几回都要汹涌,周璨猝然挺起沉重的腰身,手死死压在轿壁上,咬牙隐忍。
确实不是第一次了。
进王府那会只觉身上格外沉重,只当是行路疲惫,腹中无章法地疼上两回,周璨也已习惯了。只不过不知是否他心绪不宁,思虑深重,进宫这一路,腹中没有片刻消停,两个小东西比赛似的作动,腹中一阵紧过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