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安分不过半月,又打起孙瓒的主意来。昨儿亲自登门拜访英国公府,明里暗里向英国公透露了有意结亲的意思。英国公态度不甚明朗,可也没说拒绝的话。
时人皆知孙瓒见一个爱一个的性子,赵棠这么一个花容月貌的小姐送上门来,他会说个“不”字?
赵棠也是没法子了,才冒险来求元月。
“从前方公子不嫌臣女愚笨,教授臣女学识;而今方公子屡屡失意,臣女又怎能岂他于不顾,独享荣华富贵……”赵棠难为情地笑了笑。
“……你的事,我会向陛下说明,至于陛下意下如何,我不敢断言。”她淡淡提醒。
赵棠无声绞住衣袖,缄默了会子,说:“娘娘肯赏脸,臣女已是感激不尽,至于结果是好是坏,臣女绝无怨言。”
元月边洒完剩余的鱼食,边道:“我并非打击你,而是给你个心理准备,毕竟现在我说的话,陛下不一定会听。”
帝后不和的传言赵棠有所耳闻,否则她父亲也不会生出要她入宫的念头来。
可以说,这次来求皇后,是她的一场豪赌。
不成功,便成仁。
“臣女明白。”赵棠敛眸道。
打发走赵棠,元月在塘子边看了会鱼儿后,转身回席。
一进后殿,才发觉不久前还歌舞升平、热闹非凡的大殿,眼下竟安静得不像话。抱着狐疑走出来,“座无虚席”不复存在,仅有几个宫人在打扫残局。
“几时散席的?”碧春叫住左手边撤了碗碟要走的宫人问。
“一炷香以前。”那宫人恭谨回答。
“陛下去什么地方了?”这场盛宴的主人翁自是不能少问的。
宫人咬着腮帮子想了想,道:“好似往冷宫的方向去了。”
碧春当即转过脸来看元月。
“去吧,没事了。”她依旧从容。
碧春没了头绪,只好来问她:“娘娘,大好的日子,陛下去冷宫做什么……?”
她思量片刻,笑道:“许是去追忆过往了吧。”
碧春似懂非懂点着头,又问:“那娘娘要不要去瞧瞧?”
“去吧,答应了人家总不好食言。”她收住笑容,缓缓道。
这样风平浪静的日子不多了,她的身子恐也熬不到夏天了,今夜不去,没准日后想去也去不成了就当最后做一件力所能及之事吧……全了赵棠的心意固然好,没成她也无可奈何了。
太极宫离冷宫遥远,元月羸弱,自己走过去已是不可能,便坐了步辇去。
路上本不用经过御花园,她却要求由御花园绕道,众人只好依命行事。
到御花园外,元月小心翼翼下来,与几个微微喘着气的太监接上视线:“你们抬了辇回去吧,这儿离冷宫不远,我自己散着步过去。”
太监们面面相看了半晌,都道:“天黑路滑,还是由奴才们送您吧。”
“你们几个是不把我这个皇后放在眼里么?我说一句,你们还嘴一句?”她冷冷道。
恐她又动气,碧春忙喝:“该死的奴才!几时轮到你们来置喙娘娘的命令了?况且这儿有我伺候,你们还不放心?”
元月不言,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太监们只得灰溜溜告退。
等人散了,元月表情一松,乜着碧春打趣:“在六皇子府时,就属你胆小怕人,见了我不是低着头走开,就是磕磕巴巴答不上话来。如今长进不少,越发有缀锦……的影子了。”
提及缀锦,心中不免难过起来。
细算下来,原来缀锦离开已经快半年了,也不知临死之前还能不能再见上一面……
碧春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心里也跟着难受,眼眶忍不住湿润了。所幸夜深,灯笼也暗,看不太出来。
“瞧我,以前最烦别人唠叨,现在我也成了那个絮叨的了。”元月及时拿话止住伤悲,“走吧,随我逛逛这园子,看看是不是大变样了。”
说是逛,她却鬼使神差地只挑昔日与杜阙一起走过的那几个地方走了走:湖心亭、海棠林、养性斋。
湖心亭初见,海棠林下为一份馄饨争执,养性斋中临窗看书……不可否认,与他相伴的那两年,是她记忆中不可抹去的一部分。
不过,不重要了。不论是与杜阙的两年,还是与公孙冀的七年。
一一停驻过,元月毫不留恋地离开。
同碧春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冷宫到了。
碧春从未踏足过冷宫的地界,想起听过的关于冷宫的传闻,额头上直冒冷汗。
“娘娘……咱们真要进去吗?”她边说边往元月身边贴近。
元月一把夺来她手里颤颤巍巍的灯笼,挺直腰板向朱红色的大门走着:“害怕的话,跟在我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