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在那个春季细雨天,像捕猎一样追在她身后,破开一点点缠绕在她身上的藤蔓和污泥,用柔软的小爪子和舌将她舔舐干净。
她错以为游纾俞是春季池塘里光风霁月的初荷,随风摇荡,婀娜生姿,因此满心满眼都被迷住。
也曾和游纾俞说:“纾纾,我好幸运能遇到你。”
游纾俞便也随着冉寻的言语而逐渐解冻。
她想,何止是遇到冉寻并与她恋爱,只是单纯远远看着,她就已经知足,并觉得一生的运气都快用尽。
在她立于污浊,因为冷风而摇摇欲坠,只差一晚就要堕入淤泥的前天,冉寻将她拽了出来。
她将她的寡言死板视为可爱,会为她偶尔的主动兴奋到晚上睡不着觉,也会绞尽脑汁每周一封情书,诉说对她逐渐升温的情愫。
游纾俞觉得心动。
任谁都会被这样的温水磋磨打动,她不例外,更何况对面是冉寻。
可温水逐渐变凉。
夏季过去,跌入萧瑟干冷的秋。
荧幕上的冉寻退场,脸上也带着与她吵架后留下的纵容让步的笑,分外疲惫。
终于会累的,五次里有一次没转头再看游纾俞。
她们无法在日光下行走,她追问身份,也只得到一句冷淡的“室友关系”。
而游盈登场。
她自称“姐姐”,落落大方,温柔而心软,将游纾俞带回嘉平寸土寸金的别墅区,让她再也不用和奶奶挤在城镇一室一厅的旧民房。
那一天,游纾俞坐在轿车的副驾位置,路过中心剧院。
寡言沉寂的人,破天荒请求:
“想听一场音乐会。”
当晚,冉寻在中心剧场首次举办个人独奏会。吵架赌气,没送她门票。
通往高雅艺术殿堂的昂贵票款动辄五六百,游纾俞付不起。
从冉寻向她表露心迹的那一晚开始,她清楚知道她们两个人之间的差距。
纵然自惭形秽,认为自己不配,可她依旧很想看冉寻在台上,笑意盈盈与钢琴共舞的闪光模样。
游盈给了游纾俞这个机会,让她霎时能有与冉寻平起平坐的高度。
那一晚会是秋季唯一的回暖日吗?
游纾俞坐在平素她不会进的高档甜品店,品尝冉寻请她的巧克力芭菲。还是第一次,因此新奇,又觉得局促。
她今后就能真正与冉寻相配了。
而不会委屈她坐将近半日的混杂拥挤的大巴,才能和自己一同回家,到那个灰扑扑的小镇。
但现实里的每一笔馈赠都有标价,更不会美满到事事顺遂人心。
荧幕上演的剧目又更换了,变成莎翁的经典剧目。
游纾俞独自一人沉在座椅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身旁坐了游盈。温柔化为爪牙,将她按进漆黑不见五指的空气里溺毙。
游盈会以姐姐自居,在只有她们两个人的影院里对她格外亲昵。
屏幕内播放着罔悖人伦,情节荒谬的各色悲剧,而游盈在黑暗里吻上游纾俞的脸。
眼底埋藏着疯狂的占有爱欲,却说:“小俞,你很可爱。”
密闭空间再不会流进一丝氧气,游纾俞只觉得窒息反胃。
惶然挣扎,却只是在做无用功。
她曾提醒游盈行为出界,也曾冷声质问游盈,却只得到上位者对晚辈一句温柔虚伪的“亲情”。
游盈试图掌控她的一切,安排她今后的职业规划,人际关系,甚至未来归宿。
可却病态般地只准许游纾俞与自己亲近。
“你在和大学里的后辈恋爱吗?”游盈私下窥探,表面却依旧体贴关怀。
“小俞连和姐姐亲近都不肯,怎么会喜欢外面的女人?”她抚摸游纾俞的侧脸。
“你忘了吗?高中的时候,你害死了一个女孩。”
“多糟糕的事,全都是小俞的错。是你不肯坦白,只说她是‘朋友’。”
游纾俞浑身僵冷。
她迟钝回想起与冉寻相处的一幕幕。现在的她,和高中那时又有什么两样。
她迟早会害了冉寻。
何况她和游盈之间,早已被迫进入背德而扭曲的怪圈。
她怕冉寻……嫌她脏。
而一切,就以那张游纾俞不该索求的,冉寻音乐会的门票为开端。
她以为是从此能与对方平视,实际上,早就南辕北辙,背道而驰。
所以,不如就停留在这里。
就此断掉。
回过神后,游纾俞依旧在影厅里。
只是她察觉到,多了一个人。
秋季陡然翻转,变成一个暖融融适合约会的春日,她们逛了公园、品尝街头小吃,最后兜兜转转又回到影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