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才短短几周,她没办法理解。
理解冉寻对待他人时那么明显的边界感,只要遇到游纾俞,就轻易溶解,仿佛从不存在。
步出后台,剧场,沈琼倚在墙边,点了根烟。
等彩排结束,天色渐深,冷意爬上背脊时,她看见已经换了常服的冉寻出来。
冉寻向来出众,与她是两个世界的人,只单纯站在那里,就足够引人注目。
吵闹声中依旧保有耐性,脸上带笑神情未变。
却在看见沈琼后,三言两语将身边的人打发走,迈步过来。
“琼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冉寻看了几秒她指节夹着的烟头,并不多言。
只是蹲下身,与沈琼平视,温声提议:“太晚了,我们一起回去?”
上了车,沈琼把烟掐灭。
升起窗玻璃,好让车里温度高一点。
月亮不偏不倚映亮这个城市,春天的夜时冷时暖,没有降雨骤风,只有无声寒意。
“你又和游纾俞继续了?”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车后排静默片刻。
沈琼知道,冉寻原本是在安静看车窗外夜景的。可听见她的询问,姿势并没有改变。
只有一声柔软应答:“也不算,玩玩而已,几天后就结束。”
“之前怎么被骗的,你忘了吗?”声线渐沉。
冉寻视线偏移,看到沈琼隐没在车内镜的半截侧脸。
她答:“没忘。”
知道沈琼此时情绪不高,她也没想着硬碰硬,保持安静,让对方缓了一会。
沈琼开口:“她是个直女。”
“直女,十个有九个都不可信。”
话留有余裕。冉寻知道,沈琼在刻意压制自己的情绪。
为了照顾她的心情。
她用打趣轻松的语气问:“琼姐这么有心得,难道也跟我一样?”
沈琼知道她想转移话题,瞥她一眼,也不戳穿。
“只是建议,南墙撞着会疼。”
“而且,我从来不知道,你这样的性格,也会想着回头补救。”
冉寻不太在意,轻轻笑一声:“我什么性格呀?回头草也挺好吃的,哞哞。”
她从来就是随心而动的性子,尤其,在她知道游纾俞想和她继续之后。
社交恐怖分子不是说着玩的。
虽然,很多朋友从前都说,她表面柔软体贴人,实际上内心比谁都冷。
可冉寻当局者迷,自己倒是没察觉到。
浑水摸鱼,她取出手机,瞥了一眼。
给游纾俞发的照片,现在还没被回复。距离发送已经过了快八小时。
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沈琼隔着车内镜,将所有看在眼里,一声不吭。
送冉寻回家,例行告别。
可积郁了整整一个下午,胸中闷着的话却再没机会说出口。
开车驶出郊区,拐进闹市区,像要把负面情绪通过耳畔喧嚣冲淡。
沈琼拢了拢皮衣外套,从口袋里取出烟盒,又抽了一只叼在嘴里,点燃。
埋头走进巷子里市井喧嚣的一家工薪餐馆。
这里才配她的身份。
而像冉寻那样的人,该在众人目光下起舞,掌声环绕,鲜花簇拥。
从她生出多余心思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不切实际。
点了平淡无奇的牛肉面,闷头喝了些酒。
店里烟雾缭绕,沈琼身处其中,并不觉得自己违和。
坐了应该挺久,似乎也醉了,连菡菡给她打来的电话都没听到。
她拨了回去,安抚几句,让女孩安心。
身边已经空荡,沈琼起身,扫码付款。
视野有一瞬间的摇晃,酒精上头,好在,她很快克制住了,没有狼狈摔倒。
“你喝太多了。”耳畔飘来女人声音,“这个解酒,我做多了几碗,你尝尝。”
声音来自老板。她系着花边围裙,眉眼秀净温婉,身高差距有点大,她看沈琼时需要吃力仰头。
桌上放着碗晶莹的奶白色甜品,上面点缀零碎桂花。
也不知什么时候从后厨走过来的。
沈琼向她身后看去。一个小女孩正怯怯地躲在柜台里,扒着属于她的那碗小豆花。
可能是老板的女儿。
老板见她沉默,像是有顾虑,视线扫过她看似狼狈的衣着。
又补充:“免费的,你吃就是。”
“抱歉,我不喜欢甜食。”沈琼没接受女人的示好,也不愿久留。
今晚她心情本就差到极致,又忘记开车来的,竟然酗了酒。
这个时间应该是要关门了,沈琼走出店门,坐在铁卷帘门外的水泥台阶上,试图让春夜寒冷温度逼自己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