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剧场,外面还下着中雨,庄柏楠轻啊一声,迅速撑开撑开伞,垫脚罩在她头顶。
“我来开车,还得送冉寻小姐回酒店呢。”
“说什么送,你不也住在那里吗。”冉寻故作委屈,打趣小孩。
“我懂了,难道你刚才想把我一个人抛下?”
庄柏楠急得要哭。
又捧花,又撑伞,还得掏车钥匙,她想不出该怎么回冉寻的话了。
头被揉了一下,她听见冉寻格外好听的笑声。
对方叹了口气,像还想再说什么,庄柏楠心跳加速,垂着头,但竖起耳朵听。
但等了几秒钟,竟没有等到。
视野里只闯进一截清瘦脚踝,踩着浅色细跟鞋。
沿弧度优美的小腿一路向上,她看见一位撑着狭小透明伞,装束和环境格格不入的女人站在面前。
眉眼清冷,神情疲惫,过白的肤色被雨浸透,指骨冻出红意。
盘起来的墨发早就乱了,长裙湿束住双腿,裙摆溅上小片泥污,依稀能看出从前的纯白颜色。
“冉寻,我来见你了。”游纾俞声音很轻。
她没力气再多说什么,因为少食和倦累。
只是贪心地望着面前衣着妥帖,神情沉静,好像与她不在同一个世界的冉寻。
“我刚才去后台找你,他们……不让我进。”她用目光描摹着冉寻眉眼,“我才知道,你已经离开了。”
没人知道游纾俞刚才耐着工作人员异样的神情,被拒之门外,找也找不见冉寻时,好像被冻结在原地。
紧攥住腕上手绳,那枚钢琴金属片割得她生疼。
宁漳不像嘉平,她对此那么陌生,只算一个旅人,因此好像连后台见到冉寻的权限都被收走。
可笑刚刚她还在奢求什么返场。
好在此刻又与冉寻碰面,不再隔着听众席与舞台之间的天堑。
游纾俞不愿让冉寻担心,扬起唇。
她见到了冉寻,并且对方肯驻足等她,本该开心的。
但不知怎么,伞淌下雨水,隔着一层雨幕,竟怎么也笑不出来。
因为她听见对方一句淡声回复:“现在是要回酒店休息了。”
“那你请便,我就先走了。”
冉寻强行让自己视线移开,垂在别处,语气温和。
推一下庄柏楠握伞柄的手,示意一起去取车,旋即绕开游纾俞,朝前走。
“等一下。”背后女人的声音变得慌乱,细跟鞋敲击潮湿地面。
这里是剧场后身,没多少人经过,尖锐声音落在寂静雨幕里,格外明显。
冉寻察觉到自己的袖口被拉住。
游纾俞仓促呼吸着,语气早已经是她不熟悉的低微:“冉寻,你、你不要再和我谈一下吗?我们之间有误会。”
短暂但珍贵的见面时间,她不忍心浪费丝毫,补充:“请柬是假的,我这一周多被困在家里,拿不到手机,他们叫我和不认识的人结婚。”
说着说着,嗓音发抖:“今天是订婚宴,我逃走了。我想来见你,想听你的音乐会,冉寻。”
“已经知道了。”冉寻开口,声线柔和。
“上了新闻和热搜。游家次女,与崭露头角的控投公司董事长谷先生喜结连理。”
游纾俞觉得每个字都很刺耳,可是她相信,冉寻说出这句话时,也在极痛苦地咽下刀子。
但她听不出对方哪怕一点情绪起伏。
庄柏楠无言给冉寻打伞,把自己当成木桩。
这一周,她无数次看见冉寻在酒店的琴房双眼染红,仿佛自虐一般,一天只吃一顿饭,从起床练到休息。
直到今天演出,冉寻才罕见带上了笑意。
维持着极高的水准,完成一场零失误的巡回音乐会。
庄柏楠看见游纾俞脸连带唇色都发白,身躯瘦弱,像要随时倒下。
依旧执拗着牵着冉寻的袖口,声音喃喃:“可那是假的。”
“我不结婚。冉寻,我想要和你在一起。”
“你该陪陪家人的,女士。”冉寻收回手臂,将衣料从游纾俞指间抽离。
“这比听一场无关紧要的音乐会更有意义。”
“小柏,走吧,你给我开车。”她提醒愣站在原地的庄柏楠。
坐上车后排,骤雨被隔绝到密闭空间外。
冉寻倚在软座里,看见小姑娘从不远处的超市里给游纾俞买了更大的伞,还有暖宝宝。
可女人仿佛脚下生了根,无动于衷,被雨水打湿的手紧紧握着那把透明雨伞。
车辆启动,氛围沉寂。
庄柏楠打着方向盘,雨刷器一遍遍将模糊的前车窗擦净,可远处的霓虹灯与交通信号依旧辨不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