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上面无数人在激烈搏杀,喊声震天,鲜血遍地,随处可见断肢残臂。
厮杀的一方是吴朝官兵,另一方是高鼻深目的异族人。
异族人远远多于吴朝官兵,城墙上的战斗,是他们对官兵的一场单方面屠杀。
城墙的那头,似乎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她,让她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晃晃悠悠地飘过去。
一个异族人手中的剑刺入一个官兵胸口,再抽出来,鲜血飞溅,染红城墙。
官兵随之倒下,正向着她,穿过她的身体。
那官兵的一双眼睁着,凝固着深深恐惧,撞入她的眼帘。
官兵胸口的血滚烫,灼痛了她的心。
她飘过半个战场,耳中充斥呐喊和惨叫,一个个官兵向她倒过来,穿过她的身体,倒在地上。
突然,她看到了齐大夫。
齐大夫仰面向上倒在地上,喉咙口插着一支箭。
她飘到近旁,蹲下去察看。
陡然一个人跌撞过来,脸正正对着她,是一张她这些时日天天在铜镜里看到的脸。
是原身,那位真正的女知县。
一个人影逼过来,她抬头,见到一个异族人手持长刀,劈砍下来。
刀锋划过她眼前,掠过女知县的脖子。
她蹲在一旁,森森寒气渗透她的魂体,冻得她僵硬不能动弹,脖子上好像有撕裂的疼痛传来。
这一刻,她仿佛和那女知县合为一体,被杀的是女知县,也是她。
天旋地转,神魂欲裂。
眼前景物变幻,意识再聚拢时,她又飘荡在旷野。
城墙没了,异族人和官兵都没了,周围空荡荡,只余她一人。
耳中捕捉到极细微的声音,她凝神看去,极远处一团小小的光影,向前飘一点,又向后退一点,徘徊着,好似极不情愿地、缓慢地向前。
她心念一动,直觉那是女知县的魂魄,身形一动,快速靠近那光影,听到光影里传出低低的“呜呜”哭泣声。
哭声无限悲切、不甘。
光影像在和什么对抗,却抵抗不过,被拖着向前,哭声愈发急切,显出几分凄厉。
谢亦云心中默念:别哭,别哭,城,我给你守住。
念了几遍,光影似乎听到了,停了哭声,速度加快,轻盈地往前飘去。
谢亦云跟在她的后面。
她们飘过山,飘过水,一座夜灯闪烁,高楼林立的现代化城市出现在眼前。
光影轻快地飘入其中,后面的谢亦云却被无形的障碍阻住,不得进入。
谢亦云左右冲撞进不去,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窗外天已大亮。
她知道,原身的残念彻底离开了这具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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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屋里此时坐了三个人,都在等着谢亦云醒来。
容知县和司空烈一晚上都没怎么睡,一大早就过来,看谢亦云还没起来,也不敢打扰,就在堂屋里坐着等。
过了半个时辰左右,俞县丞也来了。
俞县丞是昨晚到的桃花村,因为时间已晚,就没有来见谢亦云,今天早晨估摸着她应该起了,这才过来,却不想先见着了平长县的知县和县尉。
三人互相见过,俞县丞问明两人的来意,听说谢亦云答应尽力想办法寻找水源,今天早晨给答复,心中的疑惑愈加深重。
如今许多人都说谢知县有一双神眼,能轻而易举地看到地下情景,可他一直觉得说不通。
要真是如此,在谢知县刚来的一个月,为什么面对干旱一筹莫展呢?
但谢知县又确实颇为神异,没到过的地方,都能知道地下是否有水。
俞县丞左思右想,想不明白这位谢知县到底是怎么回事。
现在他已经彻底放弃了去想这些。
只要能解决平阳县的干旱问题,不管谢知县是神是鬼还是妖,他都能接受。
看平长县两人面色担忧,他安慰道:“你们也别太担心,谢大人既然留下你们,肯定是心里有八九分把握。”
容知县叹了口气:“但愿如此。”
可他心中实在没底。
谢知县起先拒绝了他们,后来不知为何又改了主意,好像是在问了两句他儿子的情况之后?
难道谢知县是看在他儿子的面子上,才决定再想想办法?
怎么可能?容知县马上把这冒出的一丝念头抛开。
司空烈坐立不安,频频朝谢亦云所在房间那头张望,压低声音问旁边的人:“俞县丞,你知道谢大人用神力找水后,要多久才能恢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