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今日之前,我不曾挑明身份时,你好像不但没有好好爱我,还气势汹汹将我堵在墙角,问我有没有心?”
萧濯眼底神色一僵。
“实在抱歉,那些陛下不肯好好爱我的日子里,我已然看清陛下,是以不难猜到,陛下重生过来时,一定高兴极了吧?”江照雪抬手,指尖抚上他的脸颊。
“凭着陛下两世的记忆,想要拿捏一个十八岁的江照雪,然后享受他的爱,不过易如反掌。既不必丢掉架子认错,也不必去挽回什么,就可以再次拥有我的爱,就可以弥补陛下心里那点所谓的‘后悔’。”
“陛下,我说得对么?”江照雪冷声道。
“不……阿雪我——”
“啪!”
萧濯急切开口,话未说完,便被江照雪一耳光甩偏了头。
江照雪收回手,于袖中蜷了蜷发麻的掌心,“萧濯,你满口虚情假意,自己听听便罢了,莫再说出来恶心我。”
这一次他转身离开的很顺利,身后的男人隐没在雨幕里,保持着被他打偏的姿势,静默如同高大沉重的雕塑。
又一道闷雷透过乌云轰然炸响,雨越发大了。
……
重雪院里,灯火如昼。
“大人,刚煮的姜汤,仔细莫烫着。”无杳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姜汤绕过屏风,递至江照雪面前。
江照雪侧头望着窗外零碎了一地的鸢尾出神,半晌才道:“放着罢。”
替他擦拭头发的十七一顿,闷闷道:“公子,姜汤要趁热。”
还要再劝,无杳冲他摇了摇头,拽着他走了。
屋中安静下来,唯有雨珠砸在窗户上的声音,时而急切时而缓慢,搅得人心烦意乱。
雨再大,也浇不灭那夜大理寺的大火。
江照雪后知后觉,烈火焚身,怎会不疼。
真的,好疼。
他经受过的疼,萧濯又怎会感同身受。
静坐须臾,江照雪关上窗户,端起桌案上尚且温热的姜汤一饮而尽,辛辣一路滚进心肺,像被火烤一样。
他没再唤无杳,兀自放下床幔上了榻。
雨声进了梦中。
江照雪再睁眼时,如魂体般飘在空中,而映入眼帘的是,巫山殿里那几颗从观星台取来的夜明珠。
再转身低头,透过床幔,便看见在床榻上相拥而眠的一对人影。
他心头不自觉浮起厌恶。
萧濯竟在他死后,带着别人躺在他的榻上?也不怕他变成鬼来索命。
他飘进了些,终于看清了被帝王拥在怀里的人。
乌发如瀑,眉目疏冷清绝,皮肤细腻如白瓷,唇上还涂着艳丽的口脂。
江照雪不会不认得自己的身体。
只是与先前那副被火烧得面无全非的焦黑尸体不同,这具身体不知用了法子,竟完全恢复成了身死前的模样。
就像他还活着一样。
第50章 人都死了,还抱着尸体做什么?
早知死后还要被萧濯抱在怀里侮辱,他就该把自己烧成灰。
江照雪飘近了些,下意识伸手想要将自己的身体从萧濯怀里抽出来,却摸了空。
只能眼睁睁望着萧濯又搂着他的腰,再往怀里拢了拢。
殿中无任何侍从,再装样子给给谁看?
江照雪冷笑。
既然无法解救自己的身体,他转身就要朝巫山殿外飘去,却发觉自己无法离开巫山殿的殿门。
巫山殿里仍旧是他死前的模样,一应摆设都被擦拭得干净亮堂。
唯独没了他往日离不开的红罗炭与殿外冻得刺骨的茫茫大雪。
春光从窗棂倾泻进来,带着融融暖意。
不过也是,若是再烧炭,尸体定会腐败。
江照雪只觉好笑。
人都死了,还抱着尸体做什么?
这时,有人小心翼翼推开了门,他循声望去,是个面生的太监。
“陛下……”小太监忍着畏惧唤道。
床幔后人影微动,一只手挑开帘幔,另一只手仍旧抱着江照雪的尸体。
怀中人的手无力垂落,露出一截带有吻痕的雪白腕骨。
江照雪远远打量一眼。
男人眉目间的阴鸷比以往更浓,眼眶中血丝可怖,眼下一片乌黑,神情憔悴,像是长久不曾睡过一个好觉。
只投过来一眼,就吓得小太监哆嗦着跪倒在地,“陛下……丞相大人在殿外求见。”
半晌,殿中传来男人沙哑的嗓音,“朕知道了,带他去正殿候着。”
前世时,巫山殿特意修葺了如养心殿一眼的正殿,以方便帝王流连巫山的同时,还能处理政务。
可这何尝又不是一种区分前朝后宫的手段,否则又为何事事要避着他?
江照雪跟在萧濯身后,一路飘去正殿。
待瞧见殿中行跪拜礼的父亲,他倏然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