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禾给阿布的手臂擦着碘伏,她对着伤口问:“等下回家,你阿爸问你哪来这么多伤,你怎么说?”
“摔跤了。”阿布想都没想。
何禾没说话,她站直,把用完的棉签扔在一旁。
她拿过白色气雾剂:“转过去。”
“你打架还真挺厉害的。”何禾用手指点按着淤青边的皮肤,皮肤微干,药剂已经被吸收的差不多。
“那肯定。”阿布背对着何禾点头,他还有点得意。
“还好你也挨揍了。”何禾的语气平平淡淡,她按下‘噗呲’一声,“要是你没挨揍,人家拿着伤口想讹你多少钱就能讹你多少钱。”
“现在谁还打架呀?这是法治社会。”何禾揉着药剂,“打一巴掌也能赔好多钱,为什么呀?因为你动手了。法治社会,你得时时刻刻想着自己能不能占理。抬手。”
阿布老老实实抬起手,他低头看着何禾弯着腰检查另一处淤青。
“哦——我们那不这样。”阿布垂着眼睛。
“你们那?”何禾直起身子,她的脸远离伤口后按下气雾剂,“你们那是哪儿?”
阿布顿了一秒:“玉溪。”
“现在又说自己是玉溪来的了。”何禾揉着药轻声笑,她今晚揉了很多药,指腹都有些泡发的皱褶。
“你来,我可开心了。”她对着伤口说,“我当时可害怕了。”
“没事。”阿布在何禾放下药剂瓶时依然背对着她,“不要怕。”
何禾盖好两瓶药剂的盖子,她又拿过碘伏棉签,掰断了一端。
棕色药水缓缓顺着透明管子流下,一点一点染棕了另一段白色的棉花。
她抓着阿布的手腕,让他转向她的面前。
在黄色的灯光下,洗得干干净净的阿布,无比温顺的低头看着她。
药水味被他的皮肤蒸腾得更加浓郁,在热水水汽蔓延开来的卫生间,还涌动着他洗过头发后洗发水的花香。
她离他离得太近了,近到能听见他的呼吸。
长长的——缓慢的——
一呼,一吸。
胸膛随之起伏,像海浪。
一下离她近,一下退回原点。
何禾忍不住抿住下唇,她的眼睛在此时终于恢复了她从踏进这个房间时的紧张。
她低头用指尖轻弹碘伏棉签,假装它还未浸染完全。
她再次抬头,视线略过阿布的双眼,看向他脸颊边缘的划伤。
棉签轻轻,点在伤口一下又一下。
一个伤口用一根,用完何禾就立马扔掉它再掰断一根。
低头掰断棉签等待它流下时是她暂时能长长喘息安抚心脏的缓冲,她鼓足勇气抬起头,无路可退地在阿布的视线中为他擦拭着鼻梁的伤口。
何禾扶着阿布的下颌将他的脑袋摆来摆去,他就顺从地跟着她的手抬头,低头或转头。
他一直在看着她,眼睛不曾挪开分毫。
“你变样了。”阿布的声音极轻极轻。
何禾缓声说:“化妆了。”
“哦。”
何禾偏着头问:“好看吗?”
阿布保持着弓着身子把脑袋递来擦药的姿势:“好看。”
“化妆好看还是不化妆好看?”
“都好看。”
何禾哼笑一声;“还挺会糊弄人。”
药擦完了,何禾转身整理碘伏棉签盒,阿布在她身后说:“听不懂。”
何禾转身靠在岩石洗手台边:“就是逗我玩的意思。”
“没有。”阿布摇头,“不糊弄你。”
何禾只笑,阿布急忙补了一句:“真嘞。”
“嗯。”何禾抿着嘴笑,她站直,重新走近阿布。
她假装掰过阿布的下颌检查他脖子是否有伤,阿布就任由她瞧。
阿布的脖子也好看,薄肌,肌肉牢牢贴附骨骼,凹陷,或者凸起。
何禾收回了手。
她深知阿布的禁区,他的额头,除此之外——虽然她不清楚,但她预防似的把阿布脖子上的兽牙项链都一并划了进去。
一颗长长的兽牙,首尾包着银子,最上方串了一颗小小的绿松石与一颗红色珠子,被黑色的绳子挂在阿布的脖子上。
它很漂亮,坠落贴合在阿布锁骨下反着光的深色皮肤上。
从她第一次见到阿布时她就看到了它。
所以她才觉得阿布像一头狼。
何禾的食指指指兽牙项链:“这是什么牙?”
阿布低头拿起:“狼牙。”
何禾惊讶:“真的假的?”
“真的。”
“我没见过狼。”何禾笑,她的左手轻轻扶在洗手台边:“狼怎么叫?”
“嗷呜。”阿布学了一声,他放下项链,拿过何禾的手摸他的狼牙。
“和狗一样呗。”他抬起右手看了看手臂被碘伏涂了之后黄黄的伤口。
阿布的那一声狼嚎把何禾又逗笑了,她攥着阿布的狼牙,用拇指细细摸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