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瑞站在榻前,林建海侧头看着他,气息微弱道:“坐。”
林夕瑞没有犹豫,坐下便问道:“父亲想与我说什么?”
“你还在恨我吗?”林建海没有铺垫便直接问出了口。
林建海不提,林夕瑞能控制自己心里的介意,暂时不与林建海计较,但听到林建海忽然说出这话,心口堵的慌,却还是矢口否认道:“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父亲不必再耿耿于怀,我们会为您养老送终的。”林夕瑞避而不答。
林夕瑞即便再恨,也不会像林夕宽那般,心起歹毒之意。他恨,但却无能为力,一边是母亲,一边是父亲,母亲是因迫害他人而下狱,而父亲是因盲目忠君杀害母亲。
若是由官府出面杀了他母亲,或许他不会那般的恨。林建海是她的枕边人,怎么能下此狠手。他也曾设想过,若是当时在牢中的人是他,他相信林建海依旧会痛下杀手。
还有,他那年对林夕宽的狠毒,现在回想起来,似乎是想要置他于死地。自己的姐姐,被他诓骗回府,以下三滥的手段,逼着她嫁给前太子,若非曲笙及时赶到,不等那夜过后,他怕是要给林夕昭收尸了。林夕昭何等的刚烈,难道林建海这个父亲会不知道吗?为了他那点所谓的气节名声,将妻子儿女置于死地,实在可笑之极。
如此心狠的父亲,他都不知道自己该从何处,起原谅他的心。
屋内陷入片刻的死寂,林建海眼角处再度留下泪水。林夕瑞坐在一旁看着,不知那泪水中可是悔恨。
“夕宽恨为父,想要置为父于死地,为父不怪他——”
“父亲慎言!”林夕瑞打断了林建海的话,“二哥近日为你的病情奔走疲乏不堪,每日与我轮守看护于您,您在我这里说他有害您之心,若被二哥知晓,岂不是寒了他的心!”
林建海听到林夕瑞的厉声谴责,怔住许久,随即苦笑出声,他就知道是这样。
林夕宽每夜与他言语相讥,让他彻夜不眠,这些说出去,恐怕众人也都不会信。就像林夕宽与他下毒,没有一个人相信他的。
也是,他杀了林夕瑞的母亲,本就恨他,当然会替同胞林夕宽说话,即便知晓,也会纵容装作不知晓吧。
养了三个孩子,每一个都恨他,父亲当成他这般,恐怕世上少有了。
林建海被林夕瑞呛住话语,便闭口不再说话,林夕瑞此刻还在因林建海污蔑林夕宽而生气,见他不语,气的转身出去了。
林夕昭见他出来,忙问道:“父亲与你说什么了?”
林夕瑞本来还在生气,听到自己姐姐温柔的声音,望过去时,脾气便消了大半,回道:“父亲又说二哥与他下药之事。”
“下药?”林夕昭此前听过梁连晖说过,可林建海的身体根本就没有被下药,之前端的饭菜,也都细细查验,也都是没有毒,为此,她还觉得委屈了林夕宽。
他都已经改过自新,还将他当贼般防着,确实太过伤人。林夕宽对此也大方的表示理解,并不生气。他之前做过太多的混账事,防着他是应该的,但他也发誓,绝不会对林建海做下毒之事。
并言说,他在朝中已经有了官职,曲笙许了他户部的官职,前途无量,怎么可能背负一个杀父之名,将自己的后半生和仕途毁于一旦。
林夕昭看了一眼旁边一言不发,甚至有些委屈的林夕宽,思索了许久,进了屋内。
林夕昭想要问问林建海,为何要说林夕宽与他下药,可是抓到了把柄,还是如何,可林建海却不说话了。
夜色来临时,林夕昭站在林府门旁,看着宫中的马车驶到府门前,等了几瞬,曲笙便从上面下来了。
曲笙弯着唇角,走到林夕昭的身边,轻声道:“娘子不必每日在这里等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林夕昭听着眉眼微弯,道:“我的笙儿不是小孩子,但我想早一点见到你。”
“娘子……”曲笙望着林夕昭的双眸,蒙上了一层氤氲,里面住着闪闪的东西。
若非是在府门前,她真想抱起林夕昭好好亲一亲。
二人相携回了府中,林夕昭询问曲笙今日朝中可有什么烦心的事。曲笙知晓林夕昭担心着林建海,不想给她添不必要的忧虑,只会报喜,道:“先前娘子让我留下翟盅,此人确实可以委以重任,夕宽那边表现的也不错,等到时机成熟,我便让他二人先从南水开始,逐步从江南到江北。”
林夕昭听着点头,很赞成曲笙的做法,曲笙说完,接过林夕昭递过来的茶水,问道:“岳父大人如何了?”说着饮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