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双标啊。这么对我没有关系,可是这么对我以外的人,我会觉得不公平。不过若说世人颠倒黑白,但究竟孰为黑、孰为白呢?也许我自己反而错得离谱。”
“也许…… ”子野叹了口气,“我们都错得很离谱吧。”
子野走后,皎皎又枯坐了半夜。抄家的队伍就在外面,没有进来。管家给她找了件厚披风围上,便坐在对面,静默无言。直至天明,皎皎方打起精神,去了书房。
当初穆相说要悼词,本以为怎么也是几十年之后了。还想着若是这次神魂俱散,兄长用余下的那一魂为自己重聚神识,可能要过上几百年,会来不及。如今真的到了这样一天,回想起当日情景,却恍如已过了几世几生。
回来的时候,管家正在将一个琉璃瓶放入盒中,抬头见是皎皎,于是道:“是大公子送的,我拣了几样,想着给二公子做个陪葬。喏,这个竹蜻蜓,他们小时候经常玩的。还有这方砚台,是大公子亲手磨了,送给二公子的加冠礼。还有这……”
管家说不下去了。
皎皎道:“您之后会去哪里?”
管家道:“二公子的神识早就不在这边了,所以今日便带他出去吧。下葬之后,可以隐于人海,做些寻常的生计,或者去哀乐楼做个掌柜,又或是什么都不做,就那么四处看看。不说这些了,你手上的,是给他的悼词吧?端午回来之后,他便和我念叨过,说你时日无多,我也没有几年了,让我到了那边之后,一定要提醒你,不要忘了。对着一个老人说‘你没有几年了’,是不是很讨打?”
皎皎道:“先生也有这么顽皮的时候吗?”
管家道:“是啊。没想到如今竟是完全相反,我们在这边,他在那边……”
皎皎又不禁落下泪来。
管家道:“好了,别哭了。若早知你会如此,二公子一定不会让你过来的。”
皎皎抹了抹眼泪:“我其实没有很难过的,是我这副身体在难过。在所有可能的结果中,我其实设想过这种的,如今也只不过是发生了而已。”又将悼词递了过去:“这是我写的《行路难》。我誊抄了两遍,是一样的。”
管家接过,只见上面写的是:
天地浩大,生死茫茫。
西风忽已晚,日月何太长。
知高木之易折,固鸷鸟之难翔。
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而来哉?
可怜功业,俱作尘埃。
魂兮归去,无上高台。
皎皎将另一份折好,放到穆成言手中:“如今可真的是‘天地浩大,生死茫茫’了。当初写的时候,实在没想到会用在今日。我给先生念一遍吧。天地浩大,生死茫茫。西风忽已晚,日月何太长。知高木之易折,固鸷鸟之难翔。”
皎皎擦了下眼泪:“本来想在这句之后,便直接用‘魂兮归去,莫恋他乡’结束的,但您肯定不希望我这么写。我没想哭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哭了一夜还能接着哭。把您衣服都弄湿了,别嫌弃我这个爱哭鬼…… 我接着念吧…… 知高木之易折,固鸷鸟之难翔。嗟尔远…… 远道之人……”
外面传来一片叫嚷声,空中洒下纷纷扬扬的纸张,是《哀苍生赋》和《祭天地文》。抄家的士兵闯了进来,满院都是甲胄的响声。
管家道:“没事,我会念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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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第 87 章 往者无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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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新接的露水,尝尝吧?”
“我说过了,露水和其他的水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接了好久的。”
“真的没有必要,而且就算要喝,也得烧开了吧?里面不知有多少灰尘病菌。”
“那我们煮茶喝?”
“我现在喝不了太多茶了,容易心慌。”
“穆成言死了,你就这么难过吗?”
“我没骗你。茶我是真的喝不了了。饭我有在努力吃,只是吃得慢了些而已。作为观赏性玩物,我觉得我还是挺合格的。”
“又是这句…… 我没有拿你当玩物。”
“总不可能是拿我当玩具吧?更不可能是玩伴。”
“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哦?妻子?从一开始便试图用权势来控制的妻子?”
“都是追逐权势,我和穆成言又有什么不同?”
“一个是目的,一个是手段。一个是政客,一个是政治家。你说有什么不同?他为的是芸芸众生,你为的又是谁呢?衮衮诸公吗?”
“你知道外面都在怎么说你们吗?那些流言有多不堪,我又有多难过。”
“为什么要难过?你自己不都说是流言了吗?”
“是流言,可是人言可畏。你在冒天下之大不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