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盛也是感受到了这份尴尬,面上总有些挂不住,眉头不可控制的蹙了起来。
“你可是想好了,不会后悔?”赢盛一张脸紧紧绷着。
羡临渊不但面皮长的俊俏,骨子里的傲气与执着也是他所欣赏的。
“自然不会。”羡临渊双眸微颤,声音有些暗哑。
他不该自责,他和赢城早已没了关系,他与谁在一起,为何要有负罪感。
赢盛抿了抿嘴唇,没有再说话。
院落里的梧桐树投下斑斑驳驳的光影,赢盛不禁想起国子监里的那棵梧桐。
也是这样一个傍晚,皇上开了特例让骠骑将军亲自教导赢城。他有些嫉妒赢城,明明同是妃嫔生的孩子,父皇却总是高看赢城一眼。
现在他们长大了,明明都是皇子,赢城却能得到羡临渊这样好的人,却不知珍惜;而他,小心翼翼捧着,都还未留住。
他想要的,总是要自己费尽心力才能得到。
他对王权并没有特别的渴望,朝中维护了几位大臣,也不过是自己的谋生之策。
可太子死了,横稳的天平倒了。
野草般不可遏制的欲望,终于在某一个深夜,肆意疯长。
第一百七十章 回城
二人的谈话就这样不欢而散,纵使纪斯明极尽挽留,赢盛也没松口,连顿午饭都未吃,就带着轻歌回了江城。
纪斯明没吃几口,便搁下碗筷,拧着眉头。
“今日怎地吃的这样少?”羡临渊见纪斯明对食物索然无味的模样,也停下了银筷。
“没心情。”纪斯明说着便一抬胳膊,将面前堆砌的碗筷扫到一遍,腾出好大一块空地,俯身将下巴垫在了桌子上,嘴里哼哼了两声。
“刚刚不是还挺高兴?”
“高兴个屁,老子差点绝后了你知不知道!”纪斯明蓦地睁开了双眸。
羡临渊呆怔了一下,垂下了头,从容地往嘴巴里扒了两口米饭。
“羡临渊,我看你眼里压根就没有我这个爹!”看着羡临渊事不关己的模样,纪斯明的是气不打一处来。
“腾”地站起身,边指着羡临渊的脑袋,边骂:“你知不知道老子多担心你!老子就你这一根独苗苗,你要是死外边了,我这鬼医谷传给谁!”
“.......”
羡临渊没有理会纪斯明,闷不作声的吃自己的饭食,等到纪斯明骂累了坐下来时,羡临渊碗中的米饭也刚好用尽。
“骂累了?”
“没有!”
羡临渊轻笑一声,将碗筷搁下,夹了几块藕夹放了纪斯明饭碗里,“吃吧。”
看着泛着金黄光泽的藕夹,纪斯明吞了吞口水,冷哼一声,闷头吃了起来。
羡临渊摇摇头:“是我当时不懂事,惹你生气。后来是怕你担心......”
“放屁!”纪斯明的头从碗中抬起,“你就是害怕赢城那狗崽子生气!才不是担心老子生气,你少来哄我开心。”
“我并没有.......”
“行了。”纪斯明粗暴地扒了两口饭,打断了羡临渊的话。
“你在外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纪斯明的儿子自是卓尔不群。”
纪斯明匆忙瞟了羡临渊一眼,停下了筷子,认真的让羡临渊有些不适应:“这世间有许多美好的事,不是只有爱情。临渊,离开赢城,你会更好。”
羡临渊沉默两晌,“儿子记住了。”
纪斯明一贯的打诨耍赖,偶尔认真起来,说的倒有几分道理。
他比任何人都懂赢城。
“分开了。”末了,羡临渊习惯性地摸了摸腰间,却摸了个空。
“要我帮忙么?”纪斯明冷着脸,粘在脸颊旁的两粒米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不用了,我会处理的很好。再容我两年,我便回来,哪也不去了。”
夕阳被树叶切割的七零八落,影绰在羡临渊微垂的头颅上,纤细的睫毛下,投射了一片浓密的阴影。
这一刻,纪斯明仿佛又看到了九岁那年的羡临渊。
十几年,兜兜转转,他终于又将当年那个小乞丐养了回来。
是他作为一个父亲失了责。
“临渊。”
“嗯?”
“你会好起来吧?至少我不会那么失败。”
羡临渊笑笑,“你是最好的父亲。”
父子二人没有再说话,默契又安静的吃完了这一顿膳食,各自回了房间。
羡临渊没有问纪斯明有关卜东梧的事,他想着,总有一天,纪斯明也许主动愿意同他说一说他曾经的过往。
月光透光纱窗照进床榻上,羡临渊在意识朦胧之际,半梦半醒之间,似乎做了一个梦,他梦见儿时的自己被纪斯明抱在怀中,纪斯明对他说:“从此以后,你再也不用四海为家。”
那一刻,羡临渊鼻子一酸,眼泪浸入了方枕中,无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