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重要的是,沈希现在已经有了他们的孩子,哪怕是为了孩子着想,他也势必要步步为营地将这个局给做下去。
八月二十九,是历法上的吉日。
萧渡玄拥住沈希,轻轻地吻她,她的长睫被泪水濡湿,眸光也摇晃着。
她不是个那么坚强的女郎。
很容易就会哭出来。
所以萧渡玄更不忍心见沈希落泪了。
他将她抱在膝上,轻声安抚道:“小希,不难过了,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到时候,还要给你过生辰呢。”他轻笑了一声,“一转眼,我们小希都要十八岁了。”
沈希已经好几年没有好好过过生日了。
她拽住萧渡玄的衣袖,带着鼻音低声说道:“你回来得再早一点吧,你也要过二十七岁生辰了。”
娶了年少妻子的人都有这个通病,就是不爱听人言说年岁。
可听沈希这样说,萧渡玄的心里却全是柔情。
“好,我一定会尽早赶回来的,”他笑着说道,“到时候,我们还能一起看雪。”
两人又温存了许久。
可分别的时刻到底还是会到来。
沈希站在城楼上,裙裾被秋日的凉风吹起,漾出一片星河般的绛色花韵。
萧渡玄可以让她一辈子做菟丝花、金丝雀,然到了最后,他还是选择让她成长为一棵乔木。
所以沈希要独立起来,做一个真正独立的人。
没有谁的权势再须要她去攀附,没有谁的情感再须要她去依恋。
从此以后她就是她最大的靠山。
沈希提起裙摆,一步步走下城楼。
高昂的天穹之下,她的身姿依旧窈窕,却挺拔坚定至极。
从那个无助迷途的稚童,到如今执掌天下权柄的皇后,沈希总共用了十一年走完这段路,但以后她再也不会在太极宫迷路了。
因为这是她的太极宫。
无论什么时候,分别都是很容易引起情绪波动的,但沈希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
萧渡玄把权杖交到了她的手里,她就不能辜负他,也不能辜负天下的人。
回来以后,沈希便直接去了清徽殿。
在外间吹了风,她的脸色有些白。
常鹤将手炉递给沈希,关切地说道:“娘娘,您要不先休歇片刻?”
她一边翻看文书,一边轻声说道:“不妨事的,让众人也都快些过来吧。”
萧渡玄在高位多年,沈希也在他的荫蔽下活了多年。
往先总觉得他掌权掌得很容易,就仿佛只要他一开口,所有事就能办成一样。
如今她握住国柄,方才知道这个位子到底有多难。
柔弱隐忍是不能被信服的,端庄有礼更是没有任何效力。
萧渡玄在的时候,李缘和陆恪连一句重话都不敢跟沈希说,可如今他刚刚离开,他们便像是展开了翅膀一样,言辞都怠慢起来。
在跟武宁侯府众人打交道的时候,沈希曾觉得那已经是难缠的极致。
如今她方才明白,何为真正的折磨。
君臣之间就是如此,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怨不得皇权会那样的强势。
因为皇权一旦展露出丝毫的弱势,下面的群臣就会像亟待捕食的野兽般露出獠牙。
萧渡玄每天面对的就是这样的一群人。
沈希端坐在高台之上,眸光渐渐地冷了下来,她平静地说道:“诸卿平身。”
跪匐在她的脚下的,是整个天下。
第八十四章
时光如若流水, 转眼就入了冬。
隆冬烈风,沈希捧着手炉,裹着狐裘, 轻轻地翻看着文书。
她的容颜清丽, 眉尖微蹙, 仍是少女的柔美模样,但那姿态里却多了些上位者的尊崇与雍容。
战事已经激烈地进行了整整两月。
马上就是十一月的深冬。
安内必先攘外, 突厥人亦是明白这个道理, 萧渡玄为这次的征伐谋划经久,但突厥人从刚开始被打的兵荒马乱后, 也很快反应过来。
三位王子也暂时放弃了内斗, 紧忙合力迎战。
如今正是进入了最焦灼的关头。
而外战越是激烈难缠,后方就越是要稳住安定。
沈希已经开始微微显怀,最初的时候吃不得荤腥,现在小腹虽然渐渐鼓了起来, 但也不会再孕吐了。
明光殿的装潢稍作调整了一番,连博古架的尖角都被包了起来,为的就是万无一失。
母亲冯氏更是也在宫中住了下来。
沈希身边如今很须要人, 政务繁忙,陆恪和李缘又很是麻烦, 她不想将情绪太明显地暴露出来, 但母亲冯氏总能发觉她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