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没能在小叔沈霜天临死前见他最后一面是沈希最大的遗憾。
见她在信笺中的话语如此恳切,沈希犹豫再三后,最终还是决定进宫去看看她。
沈希并不是多么善良的人。
即便经历了这么多事,在更多时候,她依然是利己的。
可一想到乐平公主病得那么重,沈希到底是心里有些动容,反正她近来也没有什么事。
只要别撞见萧渡玄就行。
不过他平常都在前殿,连陆太后也不常探望,每回都是陆太后有事了去寻他。
萧渡玄应该不会闲来无事到后宫。
离宫数日,沈希的心境转好了许多,她靠在车驾的边沿,轻轻地阖上了眼眸。
但车驾停下来的时候,便有人引着她上了轿辇。
一起在这边下车的一个贵女睁大了眼睛,满脸都是难以置信,向那内侍咄咄逼人地问道:“你们不是说不可以乘轿辇吗?”
内侍眼观鼻、鼻观心地说道:“姑娘,那位是越国公府的沈姑娘。”
那贵女倏然就哑了声息。
“那、那、那是沈姑娘——”她眼中尽是惊愕,再不顾什么仪礼,忍不住地仰起脖颈去看。
沈希靠坐在轿辇上,并不知晓方才的风波。
她也同样不知晓这轿辇是萧渡玄令人安排的。
路途并不遥远,很快就到了乐平公主居住的宫殿。
陆太后还是爱护乐平公主这个女儿的,她就这么一双儿女,乐平女主还算是老来得女,而且在她的身边待得很久。
沈希刚刚走进宫殿时,就有这样的感觉。
乐平公主从前就居在这里,她离开多年,这里还是崭新如初,不过与过去相比,要更沉寂安静许多。
宫室中没有什么人,只带着淡淡的药气。
沈希走进去的时候才知道乐平公主所言非虚,她是真的病得极重。
原本略显丰腴的身姿瘦削下来,近乎有些脱相,这可比之前为沈希做掩饰的时候要清减太多。
几个侍女陪在乐平公主的身边,见沈希过来,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乐平公主勉强地笑了一下,说道:“小希,好久不见。”
“你好些了吗?”乐平公主接着问道,“我听说你之前受伤了,现在还难受吗?”
沈希想起之前乐平公主就没有随着众人一道去行宫,兴许是那时候她的身子便出了些问题。
“殿下多虑,我早就好的差不多了,”沈希关切地说道,“倒是您,怎么病得这样重才告诉我?”
她的眉头好看地皱了起来。
沈希身上的生机在一点点地恢复,像是曾经差些就要枯萎的花,在经过滋养和爱护后,又焕发了新的色彩。
不得不说,她真的是一个很顽强坚韧的姑娘。
乐平公主心神微动,她的眼圈泛红,说道:“这种事……我怎么好意思告诉你呢?”
她躺在软榻上,手边还放着一本书。
沈希轻轻扫了一眼,发觉竟是《孟子》里“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的字句。
乐平公主从前最□□饮玩乐,如今也开始看这类文章了,不过她若是能因此想开也算是好事。
毕竟她还年轻,和陈青识的婚事也两三年而已,及时抽身未必是坏事。
沈希这样想着,也这样安慰地说着。
乐平公主的眼眶通红,被她这样一安抚更是直接掉下了眼泪。
“可是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乐平公主哑声说道,“他和那个女人,从前连面都没有见过几回。”
她的话语里还是带着些执念。
但乐平公主的身子虚弱,很快就连声咳嗽了起来。
“又让你见笑了。”她强颜欢笑道,“其实我就是再不甘心又能怎样呢?我也知道,就算没有这个女人,也还会有别的女人。”
乐平公主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他的心就不在我这里。”
“我再怎么强求也不成的……”她喃喃地说道,“该不是我的,的确就不是我的。”
乐平公主的情绪十分浓烈,在那个瞬间,沈希有一种被灼烧到的感觉。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是沈希想到了萧渡玄。
他在外的形象一直都极为的温和克制,可在她跟前的时候,他几乎是带着病态的偏执。
然这个念头下去得很快。
因为很快就到了用午膳的时候。
*
乐平公主用不下什么东西,她执着玉筷,微笑地给沈希夹菜,仿佛沈希吃下去了,就跟她吃下去了一样。
用完膳后,乐平公主的心绪平复下来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