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少年的眼神不对,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不过也是,沈希的身份敏感,知道的人肯定是越少越好,更别提是这个年轻不着调的小郎。
但若是因此对亲外甥女产生什么想法,可就实在不成了。
顾长风的容色微冷,走到廊道里的时候,他的神情又恢复了寻常。
沈希的眸子仍是亮的,唇边也还带着笑意:“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嗯。”顾长风点了点头,低声说道,“这几天在府里休歇休歇吧,宫里可能会有行动。”
他不想将事情说得太明白,但沈希实在是太敏锐了,她的瞳孔紧缩,掌心亦是霎时便沁出了冷汗。
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萧渡玄竟还没有死心吗?
她本能地就有些惧,哑声说道:“要不你给我换个住处吧?我怕会招来事端。”
当初的事给沈希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她其实没那么怕萧渡玄会怎样对她,他的手段虽然可怕,可她其实也都能承受下来。
她怕的是他拿她亲近的人开刀。
只要一想起婚宴上萧言被一箭射穿胸膛,平王妃尖叫着昏过去的场景,沈希就打心底发寒。
这些天她对外间可谓是一无所知。
不过只要想到萧渡玄还在寻她,沈希原本松弛的心弦就瞬时紧绷了起来。
顾长风轻笑一声,说道:“不用,小希,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好好地在府中待一段,等风波过去后,便什么事也没有了。”
他的个子也很高,但却不是那种会令人觉得有压迫感的高。
安全感忽然就落了下来。
云中实在是太远了,而且还有贺家和顾长风在,就算是萧渡玄也很难轻易插手。
沈希心情放松少许,她弯起眉眼,笑着说道:“好,我听你的。”
然就在两人轻声交谈时,一道如风般的身影忽然就闪了过去。
*
沈希老老实实地在府里待了几日。
娄氏闻讯后也很紧张,连府中原本要举办的宴席都往后推了些天。
马上就是六月,天越来越热了,连北地这样的地方亦是在酷暑中焦灼着,沈希听贺三郎讲外出划船采莲的事,越发地渴望。
她都许久没有划过船了,更别提是采莲蓬。
不久后,又有人来邀她。
沈希一边吃着表姊妹采回来的莲蓬,一边低声轻咳强忍住心动拒绝:“多谢阿姐好意,我近来身子又不爽利,恐怕没法同你们一起去了。”
她在府中过了段枯燥的生活。
好在一转眼,贺府便要举办宴席,沈希从前就很喜欢操持这种事。
就跟萧渡玄不觉得处理政事烦闷一样,她也不觉得庶务纷杂无趣。
掌握权力,并妥善地利用权力将事情做好,对沈希来说是快乐的,她能在这个过程中得到收获,被人真心实意地尊崇认可,更让她觉得由衷的满足。
也是在这时候,沈希才知道贺家的家风到底有多好。
妯娌之间不争不抢,而真的像是一家人。
怪不得沈宣会被养出那样的性子。
沈希心里有一处很晦暗的地方,在这连日的相处中也被轻轻地照亮了。
夜晚到来的时候,沈希仍感觉眼前是敞亮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但她好像真的要从过去的执念里走出来了。
今日府里举办的是大宴。
顾长风也过来了,这一回他是用武宁侯的身份进来的,但他依然能够见到沈希,而且比任何人都要早。
沈希忧虑宫中的事,也很着急见到他。
两人约在长廊里相见,可顾长风还未走过去,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娘子便先奔到了沈希的跟前,哑声说道:“姑娘,我求求您,能不能离开我那未婚夫婿……”
她看起来很可怜,细细的手指也拽住了沈希的衣袖。
沈希有些懵然,她抬起眼眸,看向那哭得眼眸通红的姑娘,不明所以地说道:“这位姑娘,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并不认得你。”
她对外的身份是寡居的表姑娘。
平日接触到的人也就只有府中的兄弟姐妹,连个外男都没怎么见过。
眼见不远处突然过来了一群来势汹汹的女客,沈希更是觉得匪夷所思。
可那姑娘却将她的衣袖拽得更紧了,她哭着说道:“我求求您了,您能不能离开三郎……”
她看起来楚楚可怜,眼里的神情却可以称得上是怨毒。
而且她的话音刚落下,那群人便全过来了,她们的目光不善,带着些尖锐的轻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