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日上三竿时,她才起身梳妆。
沈希来得时候什么也没带,路上也没置办什么东西,但娄氏早就为她将东西准备齐全了,就连妆奁里的饰品都多得惊人。
但沈希只简单地打扮了一下,发间更是只插了一根银簪。
她如今的身份到底敏感,做什么都不好太出挑。
即便如此,走到花厅中时,众人的目光亦全都落在了沈希的身上。
娄氏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到了身边,蔼声说道:“这便是之前同你们说的娄七姑娘。”
外祖父和外祖母相守多年,没有旁的姬妾,所以家中的表兄弟、表姊妹都生得颇为相像,皆是典型的北人面孔,高鼻深目,面容白皙。
沈希是头一回这样庆幸她的面容更多地随了父亲沈庆臣。
若是她生得和弟弟一样,一句话都不用多说,众人就能猜出她是谁。
沈希柔柔地笑了一下。
她想尽力地装成一个年轻多病的寡妇,但当有人投来同情目光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地想笑。
要是让萧渡玄知道她暗里如此咒他,他怕是要动怒。
沈希才刚刚回来,娄氏不欲她太劳累,也没想让她见太多人,悄悄地蔼声说道:“等你小舅舅过来了,咱们就开始用膳。”
她只来过云中一回,印象中有一个年纪小些的舅舅,却早都忘了他什么模样。
“那是个不省心的,”娄氏笑着说道,“尤其不知道学好,从前还跟着阿宣一起帮着老婆子养花,现在整日就知道出去喝酒,同人鬼混。”
娄氏一提到“喝酒”二字,沈希的心弦便陡地一跳。
她的眸光晃了晃,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见清早时见到的那少年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他打着哈欠,说道:“母亲,您怎么还故意钓着我呢?到底是哪个妹妹到了,还非要我亲自过来见见。”
沈希看着那熟悉的面容,眼眸都有些木了。
那少年看见她后,亦是变得呆愣愣的。
“净瞎说,这哪里是你的妹妹?”娄氏打了一下他的手,然后看向沈希说道,“来,小希,这就是我方才同你说过的三舅舅。”
贺三郎满脸震惊,他怔怔地说道:“这是我的外甥女?”
沈希的眼眸都要无神了,她还是第一回 遇到这种事,难得在人跟前丢了次脸,这人竟还是她的亲舅舅。
贺三郎是老来得子,辈分很高,而且在家中很受疼宠。
娄氏笑说道:“自然,小希是我哥哥的孙女,不是你的外甥女是什么?”
沈希本来还有些羞赧,但眼见贺三郎的呆愣模样,她也随着众人一道笑了出来。
这样闲适的家庭氛围是她想都不曾想过的,与平王府给人家做媳妇又有不同,这些人都是她真正的亲人。
*
府中的表兄弟、表姊妹都对沈希很亲近,她原本还担忧会出现争执。
毕竟她一来就深得娄氏的喜爱,没有想到众人都很热情,还总是带着她一起玩。
若不是偶尔还要装病,沈希都想一天到晚都随着众人出游。
北地的夏天短暂,所以大家都格外珍视这段时光,不过天实在是太热了,每次打完马球回来,沈希都要去沐浴好久。
一旬的时光就这样如流水般过去了。
哪怕少时被萧渡玄带着玩,沈希也没有这样地放松过。
那时候总觉得若是稍有放纵,就是在虚度光阴。
但在云中,没有任何身份和礼仪可以约束住沈希,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轻姑娘,没人指望她光耀门楣,更没人会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自然是可以痛痛快快地玩乐。
顾长风刚到云中不久,忙了一段时日,一直没空来看沈希。
她再度见到他的时候是在一间茶楼里。
她近来胆子越来越大了,先前还担心若是遇到见过她的人怎么办,谁知过了许久连个六品官都没见到过。
沈希渐渐放松下来。
毕竟她不顾一切地逃出深宫,为的不就是自由和快乐的生活吗?
现在带两三个侍女、护卫,沈希便敢直接出来了,不过娄氏总还是会令小舅舅贺三郎跟着她。
沈宣离开后,他成日就是鬼混,如今受命跟着沈希,也算是有一门正经营生了。
两人刚开始有些尴尬,后来一起玩了段时日,也渐渐地熟悉起来。
沈希撑着下颌,一边和贺三郎玩牌,一边等着茶楼上菜。
从前她每回出来都是在雅间里待着,也是现今才知道在大堂用餐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