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她看来,眼下更须要照怀的人该是她才对。
用完膳后萧渡玄没有再留沈希,他声音轻柔地说道:“这几日你好好休息,等好些了再过来。”
他的手搭在她的肩头,姿态随意,唯有眸子始终没有从她的身上移开。
沈希却没有看向他。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那个人,他神色匆匆,似是有要事想向萧渡玄禀报,但留意到他们后,他停住了脚步。
是平王。
沈希应该感到恐惧的,但此刻她只觉得有一种尘埃落定般的放松感。
掌心尽是冷汗,心底燃起的却是火焰。
在这场不算盛大的反抗中,她终于等来了她最后的一柄利刃。
沈希的神情出奇地镇定,她故作推拒,轻声向萧渡玄说道:“陛下,您日理万机,才应当多注意身子。”
他低笑一声:“我们小希长大了,知道关心人了。”
但萧渡玄的手臂却向下,干脆直接将她揽在怀里抱了一抱。
沈希做出极力挣扎的样子,动作却并没有多重:“还在外面,陛下……”
萧渡玄到底是松开了她。
“好。”他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说道,“早些回去吧。”
沈希从他的怀里挣出,然后快步上了车驾,她从车帘的缝隙中窥向平王静立的背影,胸腔里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
他应当都瞧见了吧?
*
沈希回到府中后立刻更衣、沐浴,然后便假意劳累,直接服药入睡。
临睡前她特意告诉玉案,如果她梦魇了就立刻唤醒她,并将府医给请过来。
玉案不疑有他,紧忙应是。
今日的经历实在不好,梦魇几乎是不用控制的事。
午夜时分,沈希大喘着气从梦中挣脱,玉案立刻就将她唤醒,然后请了府医过来。
她睡前已经服过药,不敢再用更多。
这府医又是个没什么水平的,满脸汗水地说道:“少夫人,不若、不若请御医来看看?”
沈希轻声说道:“不必。”
这一夜她整宿未睡,但她知道今天彻夜未眠的绝对不止她一个人。
昨夜平王所言说的应当是要紧事,清早时常鹤便遣人送来信笺,又说这几日沈希都不必过去。
她放下手中的诗集,起身更衣洗漱,然后去见平王妃。
平王妃已经知悉她昨夜梦魇又起的事,怜惜地将她拉到身边:“是累着了吗?我听人说你一宿都没睡。”
沈希的面容白皙,因之眼底的青影格外明显。
她身上带着少许的病气,身姿也被宽松的外袍衬得愈加清瘦。
沈希抚了抚眉梢,笑着说道:“母亲不必担忧,府医说没什么事的。”
“可是你这月都好几回梦魇了,”平王妃有些不快,“这个赵府医,真是个酒袋饭囊,就这还没什么事呢。”
沈希没有再多言此事。
因为很快萧言和平王一道过来了,萧言亦是听说了她昨夜梦魇,因此很是关切。
但沈希没有看向他,她静默地抬起眼眸看向平王。
这是萧渡玄的兄长,也是她丈夫的父亲,亦是个年轻有为、权势极高的亲王。
而且他可是张太妃一手养大的人,他真的能那般平静地咽下这口气,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
“我没事,夫君。”沈希低垂下眸子,轻声说道,“不过是梦魇而已。”
她的一只手被萧言握住,一只手被平王妃握住,两个人都对她极是关切,怜惜的情谊快要溢出来。
前所未有的力量感也是这样生出来的。
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一无所有的小姑娘了。
现今能支撑下继续走下去的除了在燕地磨炼出来的意志与心性,还有无数真心实意关爱她的人。
有这么多的人的珍惜和爱护在,她凭什么要抛弃她的幸福,走回到深渊里面去?
沈希的神情越加沉静,她再度抬起眼眸看向平王,任由他将审视的目光落到她的身上。
两年前她的确是做了恶事。
但这一回她问心无愧。
如今萧言的伤处恢复,先前的事也已经翻篇,连问安时众人脸上的笑意都更多了。
但众人的关注点都在他们这对小夫妻身上。
以至于除了沈希,都没有人发觉平王的容色一直不太对。
从平王妃这里离开后,平王才轻声说道:“小希,你待会儿过来一趟,父亲上回给你的赠礼有一样不对,我请匠人过来了,给你修整一下。”
沈希笑着应道:“好,多谢父亲。”
真相终于该坦露的时候,她的心里没有慌乱,反倒愈加的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