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是唯一的光源,贺为聿循声望去,被刺得眯了眯眼,手撑着地,缓慢地站起,邹嘉逸站在那里,背着光,滔天的怒意,几乎要将人淹没。
全身上下湿透,头发往后梳,还淌着水,五官和眼神极具攻击性,衣物下是结实的肌肉,有饱满的性张力,就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如果说邹嘉逸在外公和表妹面前还有柔和的一面,那么随着谈画的离世,想到在医院的外公,他最后一点残存的柔情被悉数抹去,血顺着他的手一滴一滴落下,他参军入伍,在部队里待过,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
“你是……贺为聿?”
邹嘉逸对他没什么印象,但刚才对着贺为谦那张脸揍了许多下,很容易联想起来,他还没打够,又一个送上门来的。
看到他唇瓣上的血丝,和这一身端正的打扮,邹嘉逸还是放下了拳头,比起酒气熏天的贺为谦,贺为聿看着要顺眼许多。
“你来干什么?来看看我们过得有多惨?”
邹嘉逸上前与他并排站立,谈画是在他怀里咽气的,没能等到医院,她已经连话都说不出了,温度渐渐流失,逐渐变得冰冷,他猛地暴起,攥住贺为聿的衣领,
“邹家到底跟你们贺家有什么仇,你们要这么害我们?是外公不该救你们老爷子,该让你们贺家断子绝孙,还是画画不该喜欢贺为谦,最后落得一个被气死的下场?”
“这门婚事是你们求来的,她才26岁,26岁,你们拿什么赔,啊?”
邹嘉逸说得声嘶力竭,恼恨怎么那天就没拦住贺为谦,被谈画给瞧见了,当天的保镖全部被辞退,可那又有什么用,外公大寿这天唯一的小外孙女遭遇意外,当即就气急攻心进了医院,到现在都没醒过来。
一夜之间,落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喜事变丧事,邹嘉逸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他们家一辈子与人为善,怎么就会不得善终。
“抱歉。”
“你走吧。”邹嘉逸明白从贺为聿这要不到答案,他松开了他,又看向那副遗像,愿意放他一马,不想扰了这里的清净。
“邹老先生还好吗?”
“能有多好?”
失去了谈画,能有多好?
更何况外公不知道画画没抢救成功,邹嘉逸盼着他醒过来,又不知道该怎么交代,他年纪大了受不了刺激,想瞒住也不可能,摆在他面前的,是无解的难题。
“我不会放过贺为谦的,你们最好有这个心理准备,下去陪画画,他还不配,但只要我有一口气,我就不会让他好过。”
“我知道了。”多说无益,贺为聿走之前再贪恋地看了一眼谈画,将她的音容笑貌刻在脑海里。
贺为谦躺在水泥地上,雨水混着血肆意冲刷,在他身下扩散开来,肉眼可见有许多伤口,气息微弱,却在他经过的时候,一把抱住了他的腿。
“你怎么来了?”自出事起,贺为谦没回过家,他想当然地以为是贺家派贺为聿来的,没多久纠结这个,“你见到画画了吗?你告诉我,她没死对不对?”
“这是他们演的一出戏,故意惩罚我的,想测试我对谈画是不是真的没有感情,你去告诉他们,我知道错了,我喜欢她,我爱她,是我发现得太晚……”
贺为聿抬起一条腿踹下去,满打满算,这是他第一次打架,对象是他的亲哥,一改沉默稳重,“别提爱这个字,你还不配。”
看着像是为了甩开他而抬腿,实际上贺为聿没收力气,蹲下去将贺为谦扶起来,用彼此能听见的声音道:“你可别就这么死了,不是要赔罪吗?不好好活着,你用什么来还?”
“接下来你要面临的一切,都是你应得的,你明知她有心脏病,在你肆意折辱她的时候,就该想到有这一天。”
“好好受着,我们来日方长。”
贺为聿在他胸口拍了拍,状似安慰,贺为谦浑身没有一处是不疼的,又吐了口血,神情怔然,贺为聿已经起身离开了。
秘书在最外头心急如焚,贺为谦让他滚远点,不允许他插手,看到贺为聿出现在这,他像看见了救世主,忽略这位小少爷的异样。
“还不去把他带走,是想让他死在这?”
秘书听到也顾不上他这个亲弟弟为什么不帮忙,连忙道别他去察看贺为谦的情况,现在的他还不知道,贺为谦后半生的大部分苦难,都是拜贺为聿所赐。
……
谈画的胸口湿了一片,贺为聿陷入梦魇,她着急忙慌地去摸他的脸,触及一片湿润,晃了晃他,而他已经开始呓语,“别丢下我,别丢下我,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