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恙正认真端详墙壁上摆挂的作品。
谢仃的艺术天赋果然不掺水分,他一个外行人都能从笔触中感受到作品鲜活的生命力,配合与线条颇具画家的个人风格,无可复制。
说来不尴不尬,他虽然对谢仃本人敬而远之,但对她的作品还是十分欣赏。
这幅是谢仃多年来的首幅人物画,无名。字面意思,不是《无名》,而是实实在在的空格,这幅作品真的没名字。
这位出山以来就以随心所欲的风格著称,不为画作取名,反倒更吸引圈内外的关注,陶恙特意跟首批游客错峰观展,否则能不能挤进来都要另说。
不过……
陶恙认真给这幅画拍了张照,发送给温珩昱:「我怎么感觉有点像你?」
对方当然是不会理会的,于是他收起手机,与此同时,这幅画前站定了另一个人。
刚才已经有许多领域媒体前来关注这幅画,陶恙习以为常,以为对方也是来欣赏作品的,于是礼貌地让开半步。
然而等他侧首看清楚来人,不由怔了怔,问候:“谢小姐。”
谢仃颔首应声,目光点水循过他,稍纵即逝的端量。陶恙还以为她在找人,于是解释说明:“温珩昱下午有场会,估计人还在公司。”
似乎挺意外他会提起温珩昱,谢仃轻一挑眉,笑了笑。
“我知道。”她说,“好久不见,我打量你一下而已。”
陶恙:“……”累了,不想再尴尬了。
这消息还是当时他问温珩昱是否有空一起,对方给他回绝时才知道的。他实在没想到这人居然还能有主动报备行程的一天,简直比跟前这幅画还精彩纷呈。
他面不改色地沉默,再次端详起这幅无名画作。
色彩干净明亮,线条利落,勾勒出一室清晨平和的房间。大自然是无形态,但作品触笔收放有度,山野间清朗的晨风仿佛跃然纸上,拂过画中男子简净熨展的衣襟,君子端方,沉淡修雅。
作为主角的男子仅有侧颜,眉目轮廓深邃奕致,清疏如远山。整幅画的视角偏向自上而下,而画面延展到边际,就能得出注视者的位置——是她无意间垂落窗畔的衣摆。
是的,她。陶恙已经十分确信画中人的身份。
谢仃抱臂打量,见他分毫不意外,于是问:“认出来了?”
“也太明显了。”陶恙一时顺嘴,不当心暴露出喜好吐槽的本性,“你这跟宣告所有权有什么区别?”
谢仃闻言一怔,眉眼浮现饶有兴味的笑意。
像,太像了。陶恙仿佛又回到猜测温珩昱情绪的时候,格外熟悉。
“厉害,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她闲然懒声,“你说话还挺有意思的,不用跟之前似的端着,我又不杀人不放火。”
好熟悉的话啊。陶恙再次心中感慨,这两个人是真的般配。
不过诚如她所说,陶恙的确在她身上感受不到敌意,只是单纯的认识,好久不见,仅此而已。
他也觉得端着太累,于是索性松懈下来,好奇询问:“这幅画有原型参考吧,是你们在云岗的时候?”
“嗯,我当时去采风,拍了不少照片,后来觉得这张的场景构图挺特殊,正好就用来画了。”
谢仃答得坦荡,但也同样疑惑地回他一个问题:“不过你居然知道这事?”
“你说呢。”陶恙干笑两声,“我当时让他试试主动联系,你挂断电话的那会儿,我就在旁边看着。”
谢仃:“……”那可真是尴尬。
“原来你们这么熟。”她还有些新奇,“你不是学心理的么,我还以为你们医患关系更重。”
“非要这么说的话,算咨询关系?”陶恙很诚实,“高中那会跟他关系不近,后来都出国留学,我导师要做人格障碍方面的课题,我就跑去牛津研究了他一段时间,后来莫名其妙就熟了。”
“可能是多亏我自来熟。”他补充。
这是谢仃不曾接触到的过去,倒是有些意思,但她也了解温珩昱秉性:“他愿意给你当研究对象?”
“怎么可能。我就跟他去了趟猎场,结果这人拿枪对着我问研究结论,我靠,你知道多吓人吗?”
前不久才拿枪对着温珩昱的谢仃:“……”
“他还挺好研究的。”她不动声色转移话题,“就那种人,仔细看才能发现他是个混蛋。”
陶恙如遇知音,连连点头:“太对了,他就是很会演。”
他说话的确有趣,相处起来舒适自然,谢仃真切感受到对方自来熟的特质,有些微妙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