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垂落的速度飞快,云葳护着怀中的小丫头,眼角却在那一瞬飞落了数滴清泪,疾风过耳的恐惧裹挟着她,令她被空寂与悔意侵蚀,杏眼都散了神韵。
槐夏的长绳担住她的时候,她已然忘记伸手去抓,似乎失去了求生的本能,是以不过须臾后,她沉重的身子再度跌落了下去。
宁烨惊惶不已,瞥见她身子停滞的一瞬,疯魔了一般地疾冲过去,意图伸手去接这高空砸下的“千斤重物。”
好在,万幸,山边的歪脖树再度挂住了云葳腰间的丝帛,让本就惊惧不已的人,再度感触了一分停滞的玄妙。
老树枝桠发出了负重的“吱呀”声,回过神儿来的云葳仰首回望,瞧着即将断裂的树杈,再转眸扫过已然攻上山的禁军,吓丢的求生欲回归,终于忍不住声嘶力竭地呼喊求救开来:
“救命,救命啊!救命!”
在瞧见纱衣飞舞的一瞬,文昭便夺了马匹,朝着云葳落下的方向扑去,此刻听得熟悉的嗓音呼救,她险些喜极而泣。
“陛下!马给我!”槐夏气喘吁吁,磕磕绊绊地跑过来,再顾不得客套:“您功夫不如我!”
说话间,树枝嘎巴一下,断了半截,云葳惊得“啊!”了声,身下还有十余丈,砸下去会变成怎样的肉饼,她实在不敢想。
惊叫过耳,文昭想也不想,趔趄着下了马,槐夏纵身一跃,将马打去树下,扬声呼唤:
“云姑娘莫怕,滑下来,婢子接着您!”
不用滑,云葳的腰带断开,人已经掉下去了。
槐夏给了马儿一鞭子,宝马奋蹄而起,槐夏就势纵身,脚尖点着马头,窜起两身高,愣是伸手将两个肉团子给接住了,随着二人一道滚进了山脚的草丛里。
“槐夏!”那一瞬太过突然,文昭反映过来时,三人早已坠落。
云葳只觉浑身散了架一般,躺在地上毫无气力起身,脑子却格外清明。
“小芷姐姐…”文瑾窝在云葳的怀抱里,带着哭腔唤她。
“活着呢。”云葳劫后余生,转眸去看身侧的槐夏:“槐夏,醒醒…”
受惊的文昭跌跌撞撞趔趄着扑来,满目骇然地观瞧着几人,凤眸殷红一片,半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陛下,救她。”云葳偏头紧盯不声不响的槐夏,沙哑着嗓子提醒。
“来人!来人!”文昭扬声唤着,伸手去搀倒地不省人事的槐夏,眼尾滑落了一滴晶莹。
宁烨总算赶了来,直奔云葳而去,颤抖着一双手去碰云葳的脸蛋。
云葳勉强扯了扯嘴角,宁烨瞥见的一瞬,眼泪顷刻决堤,抱着人哭得撕心裂肺。孩子跳下去的那一刹,她的天都要塌了。
这边一片混乱,半山腰处亦然。
禁军与念音阁的人都在力战,不多时便将李华亭的埋伏悉数制服,血色漫过渐生黄叶的枝桠,饶是月色笼罩,仍觉骇人非常。
片刻后,禁军将领带着蓝秋白来寻文昭:“陛下,她带的人方才有出力退敌,但身份不明,请您示下。”
“…蓝老,陛下…”云葳半仰在宁烨怀里,投向文昭的眸光甚是惹人怜,好似会说话一般。
文昭攥着拳头极力让自己过山车般烦乱的心绪安稳下来,才缓缓道:“蓝老,久仰。您把带来的人分辨清楚,便可以回城歇着,禁军不会拦阻,他们定当守口如瓶。”
“叩谢陛下。”蓝秋白俯身一礼,转眸瞄见云葳安好,轻叹一声,带下属离了山中。
“报!陛下,贼首已毙命。”
一小将抬出李华亭的尸首来见文昭,只见他身上乱箭斜插,宛如刺猬一般,一身衣装满是血痕。
“割了他的头,吊去城门示众!”文昭咬牙下令,话音阴寒至极:“可有活口?”
“还在搜寻,便是有,约莫也伤重非常。”
“若有,移送殿前司,严审!”
文昭阖眸一叹,摆摆手让人退下,抬脚走近宁烨,软了语气提议:
“让朕带云葳回宫去,请御医看顾一二,你先回府定定心神,可好?”
宁烨平复着呜咽,抿着嘴点了点头,一双手却不忍放开云葳分毫。
“娘,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云葳眼眶酸涩,试图出言安抚。
“跟陛下走吧。”宁烨不舍地松开手,起身一礼,拖着疲累的身子,踉跄着远离这个是非地。
文昭这才探身近前,凝视云葳半晌,一字关切都没提,伸手将她抱了起来:“走了,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