哽咽声自肺腑传出,低沉却听得人无比压抑,仿佛下一秒就会背过气去。
躲在里间良久的文昭,听着她凄凄戚戚,近乎绝望的哭声,不由得愁眉深锁。云葳对相认日短的舅父宁烁,应该无有这般深的感情…
犹豫徘徊良久,她才抬脚走了出来。
“…小芷”
文昭试探着轻声唤她,生怕将人吓到。
云葳哭得抽抽嗒嗒,听得声响,激灵一下蹿了起来,吓得贴去了门边,婆娑的杏仁大眼睁得老大,满目惊惶。
“莫怕。”文昭没料到她反应如此激烈,三步并两步上前,飞速将人抱住,柔声安抚:
“是朕,怕什么?哭出来不丢人的,朕放心不下你,就溜出宫等你了。”
云葳的身子瑟索了好几次,她实在不知,文昭是几时过来的,如此神出鬼没,太过惊险。
文昭揽着战栗不停的小人,只当云葳是哭得狠了,抽搐不断,以手在她的背上来回游走不停,轻拍着哄了好久,才再度出言:“去里间坐坐?不能在地上哭,身子要紧。”
云葳的肩头随着抽噎上下起伏,耷拉着脑袋一抽一抽的轻颤,一句话也不说,只顾着抬手抹眼泪。
文昭拽了两下她的衣袖,裹挟着云葳往里面走去:“走了,听话,坐下缓缓。”
将人摁坐在小蒲团上,文昭随手斟了杯茶水,给人塞进了手掌心,而后与人并肩坐在一处,抽了丝帕出来,边给人拭去泪痕,边劝她:“喝杯茶,再哭就哭傻了。”
云葳的确哭得浑身发麻,有些喘不过气来,脑子也晕头转向的。
她抬手夺过文昭的丝帕,呜咽着囫囵嘟囔:“陛下几时来的?臣…臣都不知道。”
“不久,也就半刻前到的。你府上门房倔得很,朕进来颇为不易,好生吓唬了他一通。”
文昭轻笑着与人打趣:“午后这般热,你跑出去做什么了?还放狠话不许敛芳跟着,平白让朕担忧。”
云葳把丝帕捂在了眼睛上,讷讷低语:“臣,臣去云府吵架…被轰出来了。”
文昭顷刻将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去云府作甚?吵什么架?他们为难你了?”
“岭南的事和他们脱不开干系,臣忍不住。”
云葳刚平复的抽噎又狠了起来,哼哧哼哧喘了半晌:“可我…根,根本没见到云相父子,老夫人把…把我赶出来了。”
“你糊涂了?”文昭深觉诧异,亦然有些后怕,情难自控还是忍不住嗔怪:
“心情不好伤脑子了?这事儿你就堂而皇之的过府去跟人要说法?赶出来是轻的,也不怕他们伤了你,怎如此莽撞?早知如此,就不该让你回府。”
云葳耷拉着脑袋没说话,泪水将一张丝帕染得潮湿不已。
委屈隐忍的小模样入眼,文昭到底是软了心肠:“好好,不哭了。跟朕回宫去,好么?朕不能一直在外面耽搁,但你这样子,如何让人放心的下?把眼泪擦干,我们回去?”
云葳弃了湿透的丝帕,抬袖抹了抹眼泪,嗫嚅道:“臣没事了,陛下回去吧,臣想睡一觉。”
“谁信你没事?方才哭得惊天地泣鬼神,是没事的样子?回宫去睡,让太医给你调理一二,莫让朕忧心。”文昭耐着性子与人拉扯:“要么就在此处睡,朕守着你,晚些把你抱回宫去。”
“臣不想让人瞧见,臣不去。”云葳别过了脑袋,不合时宜地吐了个鼻涕泡泡。
“带个帷帽,无人看得见。再说,你与朕一道回去,谁敢盯着你看?”
文昭强忍着笑意,给人擦了擦小鼻子:“莫再让朕废嘴皮子,起来。朕若露馅了,朝中老头子絮叨的时候,也逃不了你的那一份。”
云葳拗不过,无奈之下,只好跟人入宫去,歇在了文昭的寝殿。
文昭命人喂了云葳足量的安神汤,小东西没多久就入了梦乡,睡得死沉死沉。
暮色昏昏之际,文昭去了宣和殿传膳,免得把云葳吵醒。
晚膳才吃到一半,文昭胃口不好,正在百无聊赖之时,内侍监罗喜满脸惊慌,快速趋步入内,跑去她的身侧耳语半晌。
文昭骇然,顷刻拍案而起,凤眸含锋,柳眉倒竖:“当真?一家毙命?”
“云府正房入夜未曾掌灯,下人查探过便报了官,京兆尹已在入宫的半途了。”罗喜说起这事儿,便觉后背生风,凉飕飕的。
一朝宰执青天白日被灭门,却未曾闹出一丝动静,凶手该是怎样骇人听闻的刺客?
“秋宁!”文昭厉声一呵,廊下的秋宁一溜烟跑了进来:“婢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