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思玖目送着她的马车走远,肃然吩咐云府的随侍:“今日大姑娘回家的事,任何人不得乱嚼舌根,违者杖决。”
“是,老夫人!”一众人毕恭毕敬的应下,萧思玖转身潇洒的回了父子二人的书房。
“云府的荣光散了,你二人仗着乱世筹谋的春秋大梦,合计二十载,竟葬送在小丫头的手里,她真不愧是青宜一手调教出来的,我心甚慰啊。”
萧思玖欣然一笑,端详着老迈的云崧:“给云葳留个掩饰吧,她好歹是你亲孙女。”
“山近,让管家摆一餐饭食吧,你娘好久没和咱爷俩吃饭了。就…做成安阳王府派人下毒寻仇,咱一家惨遭毒手,可行啊?安阳王派来的细作就在府里,一会儿让人杀了扔护城河里就是。这会儿,你先给宁烨去个手书吧,用宁家那暗桩送去。”
云崧苦笑着,将满足的眸光点落萧思玖的身上:
“没想到,临了临了,你还愿意跟我一起走。”
第85章 骇然
五月末暑气燥热, 扶光炙烤着汉白玉,晨起滂沱大雨留下的潮湿气息形成了闷热的水笼。
文昭立在大敞四开的宣和殿内,左思右想,如何也放心不下独自在府的云葳, 忍不住出言吩咐:
“澜意, 你走趟云阳侯府, 替朕看看云葳如何?若她精神不佳, 还是把人带进宫来。”
“臣遵旨。”
舒澜意领命,乘轿往侯府去, 却被侯府门房拦在了门外。
“本官奉陛下口谕, 过府探看云侯,尔等竟也要拦?不要命了?”舒澜意深觉诧异,转瞬冷了脸色。
“家主刚出去不久, 并不在府里。临走时留了话, 说是不准一人进出。”
门房并排堵在门口, 固执不肯松口:“郡主,求您别为难小的,小的就是个听差的, 求您宽谅。”
“云侯去哪儿了?带了多少人?”舒澜意愈发糊涂,迫不及待地追问。
门房实话实说:“小的不知,家主没说。就她和桃枝二人,坐马车走了。”
舒澜意撞了一鼻子灰,在门外等了须臾,不见人回来,只得先回宫去寻文昭复命。
一来一回也没多长时间, 文昭见舒澜意回来时心事满腹,急切询问:“如何?她可还好?”
“陛下, 她不在府上,府里人不让臣入内,也不知她去了何处。臣候了一刻不见人,就先来回禀您了。”舒澜意一五一十汇报着所见所闻。
话音入耳,文昭骤然拧紧了眉头:“你奉朕的口谕办事,她的家丁竟未准你入府?”
舒澜意甚是无奈:“是。家丁说,这是云葳的吩咐,她不在时,任何人不得进出,他们不敢违拗。”
文昭敛眸讪笑,来来回回的在殿内踱起了步子,委实思量不通云葳的用意。
“罢了,你留在书阁,朕出去一趟,不准声张。”
文昭忖度良久,决定自禁中溜出去寻人。
“陛下?要不臣回去候着她?”舒澜意大惊失色:“您怎能出宫呢?”
“朕如何不能出宫?”
文昭甚是没好气,反口怼了舒澜意一句,指着人身上的官袍,吩咐道:“跟朕换身衣服,朕不回来,你就躲在这儿,哪儿也不许去。”
舒澜意瘪瘪嘴,不情不愿的与文昭换了打扮,留在书阁里憋屈的替人遮掩行踪。
而文昭堂而皇之钻进了舒澜意方才外出的马车,带着三五亲随,直奔侯府。
一刻后,桃枝搀扶着云葳下了马车,问着门房:“这半个时辰,可有人来往?”
“雍王府小郡主来过,说是奉陛下口谕,探望家主,但小的没让人入内,她等了会儿就走了。”门房垂首低语,有些畏畏缩缩的。
云葳闻言,只微微紧了紧眉心,沉着脸入了府中,也没多言。
再过半个时辰,云府的几人就该毒发了。
云葳走入书房的回廊下,喟然一叹,对着桃枝道:“姑姑歇着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姑娘?婢子不放心您。”桃枝满面担忧:“回卧房吧,我熬碗安神汤来?”
“不必,我想一人坐坐,不想睡。”
云葳的话音好似受伤的小猫儿,朝桃枝摆摆手,径自推开了书房的门。
桃枝没再跟着,转头去了厨房,还是固执的给云葳熬起了安神汤。
小小年岁亲手了结至亲,既是为宁烁报仇,却也是在护着血脉相连的云家上下数百条人命。桃枝怎么想,都觉得这道坎,于云葳而言,太挣扎,太扭曲,太苦了。
是宁烁的死,促使云葳狠心做了决断,但这决断并不畅快,简直是痛上加痛。
云葳一入书房,反手就落了门闩,房门阻隔天光,屋内暗沉的一瞬间,她再也支撑不住,颓然瘫坐在地,捂着嘴呜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