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葳来了脾气,满腔怒火在胸口蓬勃燃烧,小拳头攥的嘎巴嘎巴响。
“气性倒是大,你拉着桃枝偷跑是痛快了,可你知不知道,朕得知消息的时候有多担心!国朝多事之秋,内忧外患不断,贼人盯着朕的动向图谋不轨,你真当外头盛世太平,一只贼眼也无?”
文昭愤然甩飞了鞭子,那可怜的鞭子甩去影壁,又弹了回来,直奔云葳而去。
文昭眼疾手快,一把扯过云葳的衣领,将人拉开了。
“放开!”云葳咬着牙挣扎:“陛下不必再演戏,您若伤桃枝,臣便也不会与您虚与委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进来!”
云葳怒不可遏的模样入眼,文昭攥住人的胳膊,把她往房中拉去。
“我不,要审我吗?送我去牢狱便是。”
云葳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粗暴挣脱了文昭的手掌心,倒退三步远,胸口起伏的格外猛烈。
“失心疯了?”文昭凤眸暗沉,冷了语气:“朕警告你,朕现下心情很差,莫再放肆。”
云葳苦笑痛陈:“舅舅在南疆重伤,您又密令我娘去了南绍边陲布防,这些事我一无所知。我瞒您的,比您瞒我的,少多了。留我在侧,不愁引出念音阁势力一网打尽;又能控住宁家死心塌地为您所用;对了,日后灭云家时,也免得我成了漏网之鱼,一举多得啊,陛下好谋算。”
文昭的眸子顷刻觑起,抬手捏住云葳的后脖颈,不由分说把人薅进房间,一脚踹上了房门。
气疯了的云葳毫无理智,满口胡诹,再由着她口无遮拦地抱怨下去,要出大乱子的。
文昭该当庆幸,眼前人没学过一星半点的功夫,即便撒泼也没有杀伤力,尚在可控范围之内。
将狂躁的小人摁在椅子上,文昭便松开了吃力而酸胀的手,蹙眉揉捏着自己的腕子。
当着云葳的面带走桃枝,约莫让她受了刺激,失了神智。这人见没了桎梏,便起身直冲房门而去。
“我看你敢!”文昭一个不留神,云葳便够到了门把手。
她顿觉脑勺嗡嗡作响,遂厉声呵道:“回来坐下!”
云葳顿住了脚,当真没再往前。
“过来聊聊。”文昭见她还能听话,便先一步去了茶案后落座。
哪知云葳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伸手攀上自己的耳垂,蛮力扯了那对儿白兔耳珰下来,手一垂便是“叮当”两声脆响,继而两行清泪垂落脸颊,哽咽道:
“臣与陛下,再无私情,您给的,臣还给您。”
白皙的耳垂滴落两滴浑圆的血珠,显得格外刺眼。
文昭深觉错愕,今日云葳的反应过于激烈了。
抽出袖间的帕子,文昭快步上前,试图给人包扎耳垂的伤口。
云葳一退三步:
“再别碰我,您想要的只是与我有牵扯的势力。宁云两家,我管不了,但念音阁中立三百载,您休想。我便是死,也不给。我本就是阁中笑话,杀伐在您,死了清净,免得被人利用惦记。”
文昭的眉头顷刻蹙起,云葳不是在说着玩儿,她眼底的绝望与冷漠,是文昭与人相识多年,从未见过的。
文昭左思右想,即便今日担惊受怕了许久,自己情绪不好,但方才的言行也并不算过火,一番无有实际行动的吓唬,何至于惹得云葳要死要活呢?
“小芷,你这是…”
“够了!我最恨背叛,最厌恶虚伪利用。”云葳怒目圆瞪:
“我叔父是何下场,观主是何结局,您很清楚。我不是好人,别人负我,我不会忍着。您几次三番玩弄我的感情,故技重施,我恨透了您,若您非帝王,此刻我会杀您。”
“朕负你,玩弄你的感情?”
文昭哭笑不得:“还真会上纲上线,朕不知自己竟如此龌龊。朕瞒你,你欺朕,半斤八两罢了,怎就让你恨不得杀了朕呢?小芷想如何杀?像投效云崧的余杭豪绅那般,抛却万贯家财疯癫自焚?”
云葳瞳仁微散,暗道文昭掌握的线索实在不少,她自嘲苦笑,面露颓然:
“除去豪绅,是我做的,我认。但弑君要诛九族的,九族的人我未见得认识,但这冤孽太重,我还不想担着去地狱,我自私,想自己好过两分。”
文昭在心底不断刷新着对云葳的认知,暗诽眼前人无时无刻不在给她惊喜,天真无邪的皮囊下藏着的心,实在有些不同寻常。
若云葳再年长些,阅历再丰富些,只怕自己未见得是她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