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灵笑一声,“……你怎么啦?”
阮殷剧烈的颤抖在她怀里慢慢平复,许久道,“丁灵,我是你的。”
丁灵困惑道,“你一直都是啊。”
“不一样……”阮殷道,“以前你是我给我选的,现在不一样——”他停一下,“你是上天赐我的。”
“什么不一样?”丁灵忍不住,“我们总是在一起的。”
“我给我选的……是我妄想。”阮殷在她颈边蹭一蹭,“上天给我的,谁也不许来抢。”
丁灵一滞。
“不论是谁……我绝不允许。”阮殷加重语气,“谁敢阻拦,我杀了他。”
“谁也阻拦不了。”丁灵含笑回应,“你原就是我的。”
阮殷极轻地“嗯”一声,抱着她只不松手。丁灵便将他拉开一些,凝视他的眼睛。阮殷微微仰着头,望着她,目光定定的,安心的。丁灵便也看着他,看着他在自己的凝视中慢慢向后仰倒。丁灵心跳都失一拍,急忙拉住。
阮殷仰面靠在她怀里,“……我很好。”他说,“我就是有点累。”他像是背负群山在沙漠里独行的旅人,终于回到家乡,从此卸下负累,不再跋涉,积攒的疲累翻涌上来。阮殷痴痴地望住她,“我睡一会,你抱着我,好不好?”
丁灵抬手搭在他撑住的眼皮上,“好。”
车里暗下来,马车已经远离集市,一丝光亮也不见。阮殷在黑暗的隐藏中慢慢睡着。丁灵抚摸男人细瘦的脖颈,一言不发。
马车停下,车夫在外小声道,“姑娘,流灯河到了。”
阮殷一动不动,陷在深眠之中。丁灵低头亲他一下,“等我。”便下车。
车夫探手扶他。丁灵道,“我去放灯,守着不许他出来。”
“是。”
流灯河上漂着许多灯,在黑暗的流波上一闪一闪的,越到远处灯光越稀少,仿佛真的能够抵达遥远的冥间。丁灵捧着河灯默默祝祷,蹲下去放在水上,目送流灯河水带两盏灯渐渐走远。
“他在车上?”
丁灵悚然回头。
河畔御柳之后宋闻棠慢慢转出来。
丁灵腾地站起来,转头见车夫就在不足十丈开外,便定下心,“你在这里做什么?”
“等你。”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一直跟着你……才到了这里。”
丁灵心中一动,她从北御城山精舍出来登上马车便到了流灯河集市,宋闻棠居然从那时就跟着自己。丁灵大怒,“别跟着我。”拔脚便走。
“你不想同我好生商议咱们的婚约?”
丁灵止步。
“丁灵,我想不通——我便是有千种不好,但在你眼里竟连一个太监都不如?”
“两情相悦不是谁好谁不好。”丁灵道,“宋渠,我心里有喜欢的人,你放过我——去退亲吧。”
宋闻棠整个人掩在御柳暗影里,他筋疲力尽的模样,失魂落魄地靠着御柳,低着头道,“太监之流不过是皇家玩物,你莫看白日身居高位,转头便是地上泥尘。你为什么……你图什么?”
丁灵同他完全说不到一处,“宋渠,退亲吧。”
“我退了亲,你跟他便能成婚吗?”
丁灵一滞。
“莫说成婚,他连见人都不能。”宋闻棠道,“你总是要成婚的,丁灵,为什么不能是我?”
“我们当然要成婚。”
“说什么胡话?”宋闻棠冷笑,“陆阳君嫁一个太监,你不要脸面,丁太傅不要脸面吗?皇家的封号不要脸面吗?”
“那是我的事,同你不相干。”丁灵道,“宋渠,别再纠缠我。”
“你救了我,我原想着终生与你为奴报答你。”宋闻棠听若不闻,“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入京,为什么要功名?”
丁灵不说话。
“因为我的心变了,我不想只做你家里一个奴仆,我想做你的男人,我听说你喜欢状元郎,所以我拼死读书,我想要配得上你。”宋闻棠问,“你拒绝我,因为我没点上状元吗?我日后必定挣一个诰命与你,你相信我。”
丁灵皱眉。
“那个什么太监,是不是你编出来哄我——”
“宋渠。”丁灵打断,“我最后一次郑重同你说,我不喜欢你,不论你是状元探花还是神仙大士,我都不喜欢你。你我一场相识,你不纠缠,从此山长水远我们或可再见。否则——”
“什么?”
“你再纠缠,你我之间必定要死一个。”丁灵说完,转过身就走。
“我不退亲。”
丁灵脚下只停了一刻,仍往回走。身后宋闻棠道,“我绝不退亲,你想另觅婚约,杀了我你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