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丁灵重获自由已经过了二日多,进门便见绕在鬼门关前的阮殷,烧得跟个鬼一样奄奄一息地躺着,同他说什么话都没有任何反应,连胡话都说不出。丁灵看见阮殷如此危殆模样,连最后一丝犹豫都跑了——人活着就是要光明正大。难道等他死了才能告诉人吗?
她喜欢的人就是个太监,又如何?丁府的人不能接受,那便叫他们必须接受,又如何?
“你不能再回去。”阮殷恢复了冷静,“你再回去,老太傅万一动了家法……你不要回去,我命人悄悄先送你出京,我还有一些事务交待,等我做完便出京同你汇合。以后——”他极轻声道,“以后慢慢寻机会同老太傅解释。”
丁灵一滞,“不去陆阳了?”
“你——你连喜欢的人是个太监都说得出口,还想做陆阳君吗?”阮殷摇头,“以后安定下来再去。”
“可是我建的宅子,打的家什……要怎么办?”
“我另外建与你,你再建一座城都使得。”阮殷低着头勾着她的手,摸索着寻到腕上系着的玉蜚,“这个……其实是个钥匙。”
丁灵心中一动,“宝藏吗?”
“差不多。”阮殷道,“在陆阳我幼时住的宅子底下。那里如今无人居住,只有守宅子的人。”
“这个难道是——”丁灵惊疑不定道,“难道是你敛的财吗?”
阮殷翘起嘴角,“我在姑娘心里果然不成个体统,原是个贪得无厌又喜好黄白之物的老太监。”
丁灵竟无语凝噎。
“这个是北穆王给我的。”阮殷解释道,“当年齐相陷落北塞,无意得了北塞王族漠北藏宝,齐相把钥匙给北穆王。北穆王给了我——北穆王临行前站在御阶上同我说,新法一路千难万险,不盼你终身显贵,只盼你平安长久,若有一日连西州都不能去,库中财物可保你终身有靠。我原只觉穆王多虑,如今……”便摇头,“还是有这一日。”
“王族藏宝?”丁灵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以跟这四个字扯上关系,“是……是什么?”
“漠北归化时北穆王命人悄悄起出来给我,我就埋在陆阳老宅那里。很多,什么都有,反正——”阮殷极轻地笑,“反正你花不完就是。”
丁灵脑中明晃晃四个字——天降富贵。欢欢喜喜道,“老祖宗当真大户人家。我竟然大言不惭要养着老祖宗——还是老祖宗养着我吧。”
“我既给了你——”阮殷道,“……便都是你的。仍是你养着我。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还要我,我就什么都不缺。”
丁灵感觉搭在自己怀里的身体变沉重,便去摸他前额,倒不算热,“哪里难受?”
阮殷摇头,“……不,我很好。”又道,“没有藏宝也没什么打紧的。我自有积蓄,还不算少,都在最后头的阁子里——不是不义之财,姑娘只管用。”
“知道。”丁灵道,“老祖宗屋里随便一个小摆设都价值连城。”
阮殷摇头,“那是秦观留下的……我不要。总之姑娘只管放宽心——即便没有宝藏,你也能养着我。”
丁灵听得发笑,笑一时问,“祖宗,你是不是累啦?”伸手摩挲男人细瘦的脖颈,“睡一会。”
“丁灵。”
“嗯?”
“……丁灵。”阮殷在她怀中动一下,“丁灵。”
丁灵越发笑个不住,“怎么了?”
阮殷指尖循着丁灵脊背往上攀援,勾在她颈后,男人枯涩的唇从贴着的她的心口处绵延往上,一直亲吻到她的唇角。他依恋道,“我好想你。”
丁灵忍不住,“我们分开过吗?”
“嗯。”男人亲吻她,“我入宫,你回家,我睡着……你醒着……我看着你……你转过身……这样的每一刻……我们都没有在一起。”
丁灵被他粘腻的亲吻拉入目眩的恍惚,半日才听懂,“这都能算分离吗?”
“都是分离……”男人道,“只有现在……我们是在一起的。”他小幅度地摆动身体,双唇如同粘在她面上,辗转地亲吻她,“只有现在……就是现在……”
丁灵闭着眼睛任由他纠缠,“祖宗,我们总不能一直这样吧……你总是会想我……”
“是。”男人许久才能出声,“我有时候想着,我不是一个人也不错,若能变作你的一根头发,又或是悬在你身上的一块玉。我睁开眼就能看见你……你去哪里都会带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