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庆莲便道,“二哥送送姑娘。”
阮继善果然陪丁灵出去。丁灵走一时回头,李庆莲仍然守在门口。他是皇帝的伴当,深更半夜不回宫,必定是有要紧事定要寻到阮殷——
雷公镇的折子,看来并不像阮继善说的轻而易举。
……
李庆莲在门上等了一个时辰才听见里头叫,“来人。”忙整理衣衫,急急入内。
阮殷坐在案边正倒茶。李庆莲紧走几步接过,斟满一盅双手捧着奉上。阮殷接过来喝一口,“等多久?”
“奴才刚到。”
阮殷便不吭声。
“御史台如今拿着雷公镇守,咬死说阮无骞当日带净军到地方便指名道姓寻第一个染疫死去的妇人。又说封镇时,镇中染疫病人尚不足二十——阮无骞不曾开了天眼,如何就能判断这是疫病?”李庆莲越说越慢,“御史台还拿了大夫和留下的病案……麻烦的是这个疫病症状头一二日症状同寻常风寒几乎无异,故尔——”
“故尔怀疑所谓疫病都是阮无骞弄来的妇人作的鬼,所谓治疫有功,其实是自己做贼自己拿?”
李庆莲低着头不说话。
“你打算如何?”
“阮无骞反正已经死了。”李庆莲道,“这事说到头就是个死无对证。当日功劳既然是他领,如今罪过当然该他一个人背。”
“你说得轻巧。”阮殷道,“御史台这一手难道冲的是阮无骞吗?”
第73章 佳话
“宫里有奴才。”李庆莲道, “若叫他们攀咬爷爷,奴才也不必活着。”
“你是圣人亲自选的人,这事需得秉公处置。若是没有理由处处都向着我,圣人怎么能信任你?”阮殷摇头, “如今正是最需要圣人信任的时候, 不能牵连此事。若叫他疑了你,司礼监这个家当, 你接不下来。”
“爷爷——”李庆莲扑通一声跪下, “奴才要司礼监做什么?求爷爷保重,奴才愿一辈子为爷爷马前卒。”
阮殷摇头,“我定是要走的。”
“可是为了丁姑娘?”李庆莲几乎要哭起来, “恕奴才多嘴——丁姑娘毕竟年纪轻,心性不定,如今同爷爷好着时, 自然什么都千好万好,以后谁说得准?爷爷一心一意什么都向着她,万一以后——”他说不下去, 伏在地上砰砰磕头, “当如何是好?”
“你是说她以后会转了心思?”
李庆莲连头都不敢抬, 埋在地上道, “爷爷安心在这个位置上坐着,丁姑娘自然是爷爷的——便是丁定远知道了又能怎么样?难道他还有能耐同司礼监作对么?若是都没了……万一丁姑娘转了心思,奴才们又隔着千里万里, 爷爷有个什么好歹都不能知道……爷爷三思——”
“强迫得来有什么意趣?若她以后转了心思……”阮殷的声音轻得跟梦一样,“便把这条命给她……不值什么。”
“爷爷!”
阮殷摆手, “你回吧,这事你不要管。”
“奴才怎么能不管?”李庆莲急叫, “外头人不知道,奴才怎么能不知——当日雷公镇哪里有什么阮无骞?等御史台拿的人同爷爷打个照面,什么都瞒不过,雷公镇死了三百多平民百姓,难道这个投毒放疫的罪过,要爷爷背着吗?”
阮殷不吭声。
“奴才这便命人都弄死。”李庆莲道,“人死灯灭,让他们重新做人。”
“雷公镇还有二千人,都见过我,你都弄死吗?”
李庆莲咬牙,“也不是不能够。”
“弄死了更显刻意,你瞒不过圣人。”阮殷道,“我自有法子,这事你不要管。”他说着,声音慢慢转厉,“我心意已定,若你胡乱插手,日后不要再来见我——你回吧。”
李庆莲想哭没敢,又不敢说话,只能默默退走。
内室复归寂静,阮殷坐着,慢慢摸出掩在心口的纸,展开来——墨笔划过,寥寥数笔,活灵活现勾出天上一轮圆月,地上一只狐狸,狐狸恹恹地伏在地上,身上居然搭着毯子。旁边放着奶盅和餐盘。一行字——
好好吃饭,明晚见。
他已经拥有现在,以后最坏最坏便是一死,又如何?
……
丁灵回去琢磨半日没睡好,第二日天还没亮丁府车马就到了。丁灵带着青葱往丁老夫人车前问安。丁老夫人隔着帘子问她,“上来与阿奶同坐?”
“我去后头。”丁灵笑道,“没睡够,路上还要睡,不招阿奶厌烦。”便登车补觉。
马车摇摇晃晃走不知多久,青葱道,“宋大人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