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继善急忙拉着阮继余往外走,身后喘息声又粘又腻,混着细微的水响和唇齿交错的凌乱的撞击声——两个人直听得面红耳赤,连一息都站不住,飞速跑走。掩上书房的门不够,连着外头三重门,每一重都仔细闩紧。
阮继余半日挤出一句,“我才多久没伺候,爷爷怎么——”
“走。”
……
等丁灵终于感知自己唇齿的存在,发现自己跌坐在地,脊背靠在书橱上,男人仰面倒在自己怀里,不知是昏是醒,乌黑的眼睫低低地垂着,双唇微张,漫着鲜艳丰盈的水色。交领下覆着的颈项细瘦苍白,暴起的青筋跟随呼吸一颤一颤的——
这样一个人的身体呈在身前,像有毒的罂粟,勾人。
丁灵看着他便觉口干舌燥,好像走过千里沙漠一样焦渴难当,便笑起来,“祖宗……你这是疯了吗?”
男人眼睫微颤,许久才挤出一声,“嗯。”慢慢翻转身体将面容尽数掩在她怀里,“想你……想得疯了。”
丁灵听在耳中便觉心满意足,指尖勾着男人温凉的发,忽一时指尖停滞——乌黑如瀑的长发里,有银丝闪动。丁灵拈在指尖,“祖宗,你竟有白头发了。”她看着碍眼,便挑在指尖,拔下来。
男人久久沉默,“我老了……”
“你是操心劳累闹的这样……”丁灵道,“祖宗,时光不等人,你什么时候能跟我走?”
男人闭着眼睛笑,“姑娘也想我吗?”
丁灵半日才不情不愿道,“嗯。”
“嗯是什么?”男人睁开眼,“想还是不想?”
丁灵一滞,“你这人真是……”
“……是什么?”
“你这样算什么老太监……你简直就是——”丁灵掐着男人薄薄的耳垂,“老狐狸精。”
第72章 弹劾
阮殷听见, 扑哧一声笑起来,“所以姑娘就给我做了一只狐狸?”
“你看见啦?”
“嗯。”
丁灵刚想问他,转头便见正在男人腰间悬着,这么一个消瘦苍白的男人, 在腰间悬着一只雪白可爱的狐狸玩偶, 小狐狸用黑水晶做的眼睛,稍稍有光照过便透着狡黠——悬在这位权宦身上, 说不出的好笑。“我做来是给你做耍的, 好歹是老祖宗,挂这个算什么?”
“你做的……”男人千辛万苦等了她一日,见到人便困倦起来, 又舍不得睡过去,闭着眼睛道,“……我当然要随身带着。”
丁灵看他神色倦怠的模样便知道, “我走时天都没亮,你居然便起了吗?”
“嗯。”男人道,“你不在, 我睡不着。”
丁灵抚摸男人温凉的发, “那你现在便睡一会。”
“那更不能了……”男人摇头, “好不容易你过来……怎么能睡觉耽误。”
丁灵忍不住笑, “祖宗,我不来你不睡,我来了你还是不睡, 怎的——你要修仙吗?”
阮殷也觉好笑,埋在她怀里笑个不住。等消停下来。睁开眼睛问她, “丁太傅说你了?”
“说不上。”丁灵着了魔一样扒拉他的头发,誓要把碍眼的白发尽数拣出, “他是说了我两句,我也说了他——咱们爷孙俩各说各的。”
阮殷道,“怨我……不但连登门提亲都办不到,还要你躲躲藏藏的见不得人。”
“别——老祖宗这么大官威,你当真去我家,别把我阿爷吓出个好歹。老祖宗心疼我,咱们悄悄的。”
阮殷不答,“我听说丁太傅近来跟宋渠走得很近,丁太傅是不是要给你议亲?他是不是……相上了宋渠?”
这事想瞒他难于上青天,丁灵便道,“我阿爷想什么不打紧,成不了真。”
阮殷虽然早已知道,但从她口中说毁灭性简直到顶——阮殷听着,只觉心口闷塞几欲作呕,只能翻转身,面颊埋入丁灵怀中,用力呼吸她衣襟上独属于他的温暖柔和的气息,许久才能勉强平复,“要不——”他仿佛下了很久的决心,“要不你答允他……”
丁灵皱眉。
“我是个太监。”阮殷深吸一口气,“即便你……日后你来看我,也不犯忌讳——”
话音未落,臂上又挨一巴掌。
阮殷一日里第二次挨打,不但不生气,倒欢喜起来,一时间又喜又愧,两手攥住丁灵衣襟,呜呜咽咽地哭起来。他第一次这么崩溃地哭出声,哭声没有悲苦,倒像撒娇,一半是委屈一半是无助。丁灵听着又好气又好笑,“祖宗,你多大年纪了还要每日里哭一回?”
阮殷哭声立时消失,心中的委屈和怨怼没有全然发泄,双手掩着面,身体像发了疟疾一样疯狂地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