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是那样。”阮继善紧张地搓手,“在底下书阁子坐了一整日,只有宫里来人说了三句话——饮食也少。”
丁灵沉默,久久道,“司礼监的事他当真不管了?”
“如今是庆莲在料理,庆莲拿不实的会来请爷爷示下。”
丁灵抿一抿唇,“李庆莲靠得住么?我怎么听说——他是圣人的伴当,同阮殷不大对付?”
“外头的话姑娘别听。”阮继善道,“庆莲那个人,宁愿自己死了也不能让爷爷有事。”他仿佛看出丁灵心思,“庆莲是爷爷刻意留在外头的,姓什么都是给外人看的。姑娘且细想——那阮佩高不是也姓阮么?”
丁灵立刻懂了,“春闱又为什么?”
“爷爷不叫庆莲管。”
丁灵便知阮殷心里有数,略略放心。揭起一点帷幕往里偷看,阮殷果然起来,阔大的中单笼着瘦得可怜的身体,伶仃地坐着。男人目光发直,愣愣地盯着丁灵留下的食物。
丁灵恐他察觉,便放下帷幕退回来,“他会吃吗?”
“会。”阮继善道,“姑娘留的,都是吃完的——不然这么些时日怎么能顺顺利利地把药吃下去?”又道,“多亏了姑娘,不然奴才们真的不知怎么办。”
岂止阮继善一个人不知道怎么办——
那日阮殷醒来,整个人便入了一个与世隔绝的罩子,不言不动不说话,谁也不搭理。阮继善实在无法只能往宫里通报老祖宗身染恶疾恐怕传人,告了假不叫他入宫。
宫里的事易办,阮殷心病却极棘手,自从醒来不吃饭不吃药,整日一个人呆坐。阮继善惊慌失措求到丁灵门上。
丁灵赶来看阮殷也不肯见。丁灵只能隔着门同他说,“你认真吃饭,我便答应你。”
里头悄无声息。
丁灵道,“我答应你——有时间便来看你。”
阮继善实在想不出这句话有什么魔力,但阮殷确实从那时起好了很多,虽然仍然不爱理人,但勉强能够理事,饭食虽然少,总比不吃强。
丁灵每日晚间过来,因为阮殷不肯吃安神药,夏随把丸药做成粉末,阮继善交给丁灵掺在羊奶里。阮殷每日要靠着药物才能睡一觉。
虽然丁灵来时,阮殷都在装睡,但她带来的东西都会一丝不苟吃完。
阮继善实在搞不懂二位在闹什么,但只要老祖宗高兴,他就高兴——再不敢对丁灵半点不敬。
如此险险维持到今日。
第64章 春闱
赵砚入贡院半月后, 中京众举子入tຊ贡院,三场大考结束便是众考官阅卷。四月加了礼部大印的杏榜一放,宋闻棠列正榜第三。又半月殿试开试,宋闻棠得皇帝青眼, 御笔亲批一甲第三名探花郎, 授官御前侍讲,兼任中台阁行走。
尘埃落定已是四月中, 中京城杨柳拂面杏花遮天, 最是一年风物最好时。丁灵听见消息时正在验看新打出来的书橱,作为原木小清新风格爱好者,用的是上好的黄杨木。许春和寻的匠人手艺极佳, 书橱立在院中,阳光下木料自带清香,美轮美奂。
许春和道, “这还是没打过漆的,姑娘看着都使得了,卑职让他们打三层清漆才更好。”
丁灵合上图纸, 笑道, “已经比我想的还好啦, 只管打漆吧。”同匠人道过辛苦往外走, 边走边问,“我听说会试时宋闻棠便有争一甲头名的风声,怎的到最后竟是个探花郎?”
“圣人的意思。”许春和道, “圣人说探花郎需得给中京的姑娘们挑个标致的,亲授探花郎——姑娘看他的授官就知道了, 比个状元郎也不差什么。”
丁灵笑起来,“圣人想得周到, 探花郎确是需得挑个尤其好看的。”
“这还没完——”许春和道,“金殿上圣人还给探花郎赐了个号。”
“是什么?”
“春山。”
丁灵已经走到车边,一惊回头,“你说什么?”
“圣人给探花郎赐号春山。”许春和问,“姑娘怎么了?”
丁灵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说——圣人给宋闻棠赐号春山?”
“是。”
“那以后——”丁灵说到后头几乎是一字一顿,“我们便要叫他——宋春山?”
“……是。”
丁灵目瞪口呆,“为什么会这样?”
许春和搞不清丁灵在问什么,稀里糊涂解释,“圣人言古人有云——春山最好不归去。盼望探花郎记得这一句,好生为朝廷立一番功业……故尔赐号春山。”
“……宋春山。”丁灵摇头,“他就是宋春山?”
在丁灵稀薄的历史知识库存里,连这一朝皇帝的名字都搞不清。但三个名动青史的人物事迹却是耳熟能详,首辅宋春山正是其中之一。如今仔细回想起来,宋春山确实还有一个名气不大的原名,好像就是宋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