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真,是幻。
……
丁灵长久地亲吻他,久到呼吸都有些迟滞便放开。支撑二人的男人的身体慢慢软倒下去,丁灵连忙用手撑住。男人仰面靠在廊柱上,口唇赤红,眼睫微睁,他分明是清醒的,却不像拥有意识,迷惘又依恋地望住她——甚至不能支撑身体。
男人昏乱地倚在那里,朱红的蟒服下的身体稀泥一样,软软地瘫着。没有丁灵拉着他,他必定便要滑入雪中,等待春暖日出变作一池春水,消弭无踪。
丁灵一手拉他,另一只手拢一拢头发,笑道,“现在我知道了。”
男人本能地回应,“什么?”
“你有多想我……我已经知道啦。”丁灵扑哧一笑,用力拉他,“外头冷……回去了。”
男人仍然陷在混沌中,任由丁灵拉着入内。直到被她除去外裳塞在被中,男人出走的神志终于回归,漫天焰火下发生的一切争先恐后涌入识海,他缩住身体,咬着牙,细微地战栗起来。
丁灵在后洗去遍身酒气和泥尘,收拾妥当回去,便见男人整个缩在被中,除了一把乌黑的发尾,什么也不露着,耻于见人的模样。
大约方才醉酒,对她说那些话,此时清醒,又后悔了。丁灵不理他,把熏笼上温着的羊奶倒一盏拿过来,伸手入被中,扒出男人黑发的头。
男人被迫仰首,被酒意和冰雪浸得通红的一双眼睁着,眼睫发抖,打着哆嗦躲避她的视线。丁灵道,“遵医嘱,吃了再睡。”
男人“嗯”一声,翻身坐起,双手捧住瓷盅,低着头慢慢喝。丁灵也不理他,自己梳通头发,掀被上榻。男人被酒意侵染的身体极热,锦被中被他熏得热意腾腾。丁灵躺下便觉困倦难当,待要睡过去时,指尖被男人极轻地勾一下。
丁灵上一回被人勾动指尖,应当是幼儿园同人打勾勾。她一时无语,又觉好笑,“老祖宗怎么了?”
“你今天——”男人斟酌着词句,久久道,“……是不是醉了?”
第60章 崩碎
今夜除夕, 一切都很美好,丁灵着实不想同他生气,“你希望我是还是不是?”
“你不能……”阮殷缩在被中,万般艰难挤出一句, “你只是醉了。”又重复, “你就是醉了。”
丁灵不吭声。
“你醉了……醒来就不记得。”阮殷指尖收紧,神经质地说着话, 不知道是在说服丁灵, 还是在说服自己,“你醒来不记得……你就是醉了……”
“我没有吃很多酒,而且我酒量很好。”丁灵打断, 转身面向他,伸出双手勾在他颈后,男人皮肤被酒意熏染, 触在掌心烫烫的。丁灵在枕上仰首,直勾勾地盯住他,“我不但酒量很好, 记性更好。”
阮殷哀求地叫, “丁灵。”
“我没有醉。”丁灵加重语气, “即便醉了, 我做的事都是我的选择,我都记得——阮殷,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阮殷面上因为酒意带来的鲜艳的血色跟随她的言语一分一分褪走, 他明明被酒意熏得心火燎原,骨髓深处却漫出极致的寒来, 灵魂像被掷入无边艳阳下的无边苦海,一半沐浴阳光暖意熏然, 一半坠入苦海刻骨裂肤。
一个声音叫嚣——跟着她。
另一个声音百倍强硬——你要毁了她。
……
识海中天人交战,数百个轮回之后兵荒马乱,男人痛苦不堪,用力缩住身体,万般苦恼地埋着头,“丁灵……你不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我不能……”
丁灵一直盯着不住发抖的男人,等待他的决定,到此时终于放弃——除了逼疯他,她什么也得不到。“你希望怎样就是怎样。”她叹一口气,“我等你。”
阮殷猛地抬头,在丁灵目中看见软弱不堪的自己,一个完全没有用的男人——不,甚至不是个男人。他抬起手臂掩在目间,陷在自暴自弃的绝望里,“你为什么等我,你还等我做什么……我不能这样……再过一百年也不能够……死了化作灰也不能……我是配不上你的,丁灵……我配不上你……我这个人已经是这样了……没有办法转圜的,永远没有……”
剩的话消失在唇边,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被丁灵了扯开遮蔽双目的手臂,他瘦得锋利的下颔被丁灵掐住,他被她扳着被动地仰着头,他被动地同她对视。
在这个充斥着爆竹声响和淡淡硝烟的夜晚,言语显得格外多余。丁灵盯着他,忽一时用力,扣着他,埋首向他,齿尖用力咬住男人微凉发颤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