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头,他眼中微微泛着真挚与不舍的光。
“聂哥做事总有自己的理由。”
“我认识你,我知道的。”
一个认识,一个知道,又把我的狠心给打压了几分,感觉我再聊下去就不舍得赶他走了,他却忽然“善解人意”地把话题带了过去,若无其事地指着其中一道菜:“不说这个了,聂哥瞧瞧这道菜,鲜得很呢!”
我看了看那菜,却再没办法把心思放在任何一道菜上。
“你不想问我——我赶你出明山镇的真正理由是什么?”
见话题转移失败,唐约目光一黯,返回了别离的主题。
“自从在连荡寨一战成名,我到哪儿都有大把大把的人盯着,本以为来明山镇会好点儿,没想到还是把敌人和麻烦都引了过来。”
“因为我的缘故,这里直接或间接地死伤了许多无辜人,是我考虑不周的错……聂哥让我走,也是对的。”
我只道:“可这又岂是你的错?”
见他不信,我便讲了讲我初来明山镇的故事。
当初我打跑了绵竹帮的帮众,清剿了附近的洞匪,但地盘空出来了就会有人想来占,有一些不信邪的外地帮派帮众,专门来这儿挑事,想把我踢下去。他们弄不倒我,就想办法骚扰明山镇附近的百姓,并扬言说我一日不走,就要一日日继续骚扰下去,我走了才有太平。
当时有些百姓信了这套说辞,认为是我赶了绵竹帮才引了外地帮派的骚扰,为了过好日子,有些人竟想和那些外地帮众一起,把我也给赶出去。
唐约立刻皱眉道:“怎会有这种人?他们怎能这样想?”
我笑道:“我们这些人早已习惯打杀反抗,可有些百姓只习惯去过日子,日子人为了把这看似安稳的日子过下去,是非黑白都可不顾,何况是赶走一个人?”
唐约恼得连甜点都觉得不香了:“他们自己不去反抗恶人便罢了,反而怪别人去反抗?”
见他越发恼恨,大有义愤填膺之色,我只道:“你也知道除恶非错,怎还觉得是自己把麻烦引来了呢?”
唐约一愣:“这……这不是聂哥之前说的么?”
额……好吧,算是我的锅。
所以我这回就想把话和你说开嘛。
我随口吃了一点,又接着讲下去。
当时外地帮派联合了一些不知情况的百姓,想把我赶走,我没硬来,只专门见了一些外地逃难过来的百姓,叫他们四处游说,重点诉说了他们在外地的家田房产是如何被这些帮派们一步步坑害没的,一个个说得那是声泪俱下、真情流露,把好多投降派的幻想给戳没了。
这之后,我再把镇上的生面孔排查了一遍,把外地帮派派过来的细作给揪出来了好几个,把他们勾结收买的人一一指出来,并且逼着他们在大街上说清楚——一旦赶走了我,要如何与帮派一步步蚕食侵吞良田店铺。
唐约心思细巧,一点就通,道:“聂哥是想说,你赶我走并非是为了塔教和李蔷开的事?”
我道:“没有你,塔教也会来,李蔷开也会作恶,你不来,他们只怕会做事做得更猖獗。我之前那样说你,不过是借口,真正想你走的理由是——你潜力巨大,但羽翼未丰,很容易被这些宵小之辈给暗算绞杀了。与其在这偏僻边陲之地蹉跎岁月,不如去更繁华的地方,找更有能耐的人,那儿更适合你去闯,他更能和你一起。”
唐约疑道:“你是说——胜州、动明帮,许亮明,他更适合我?”
他说的这三个词眼,一个比一个咬字深重,尤其说到最后一个名字,好像隐隐有不服气许亮明的意思。
我苦笑道:“胜州是繁华之地,各路武家汇集,去那儿能遇到更多武学名家,对你的武学进境有利。动明帮则是个为数不多的清正帮派,对百姓很是照顾,去了不亏。许亮明最是个认才识才的人,我听说过他,能以一人之力汇聚豪杰,把摇摇欲坠的动明帮发展到今日地步,假以时日,他必是北方武林一盏照清郎朗浊世的明灯。”
唐约楞了一楞,似乎甚少听过这样清晰明朗的局势分析,感觉就像做了一通事业咨询似的,似越听越舒坦,看他好像是想明白了不少,可还是有些微妙的不明白。
“如果胜州这么好,动明帮和许亮明也这么好……那聂哥自己为什么不去投奔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