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万分不解却也震惊地看着他,仿佛看着一个世外的仙人走到了我的身边,和我脚尖并着脚尖在嬉笑中谈出一个又一个戳人心肺的清澈道理。
“你竟这样注重当下,不看重过去和未来?你真不怕将来发现我过去是个不堪之人,你不怕自己会万分失望么?”
梁挽的笑容渐渐添了几分苦涩。
“我在过去就已死过一次,以后所有都当做是平白赚的,没有过去,就弄点豁达装在那儿,也没有未来,就搁点沧桑在脸上,其实不够善良,但可以找点原则揣心里。即便要犯错、看错,最好也犯得坦然点儿、看得开些。你怕我对你失望,但其实,我才怕别人对我失望,尤其是你,特别是你。”
他顿了一顿,眉宇间的气韵淡薄平和得好像半辈子已经历了别人的两辈子,再看向我时,那脸上的俏皮调笑,就像星子一样一跳一跳地跃进我的心里。
“不过我这破皮烂囊也就罢了,似你这么温柔漂亮、聪慧敏达的男人,总被过去绊着,被未来羁着,真是有点空费这锦绣身段、大好皮囊了。”
我皱了皱眉,被他的一番灿烂话给轰炸得晕乎乎、懵洞洞的,我还在消化他抛给我的所有哲理和格言呢,可他紧接着就变得有些轻佻世俗,说了一些甜腻过分的话,这人怎么一会儿仙气一会儿接地气的?到底怎么想的?
我目光复杂,心情难言,脸上更是莫名发烫。
梁挽却看似豁达地抛了一个更加致命的问题。
“你问我喜不喜欢男人,那么聂老板喜欢男人么?”
我沉默片刻,别过头,垂下眼,硬起脸:“不。”
梁挽笑着贴上来:“真的不啊?”
“你贴这么近做什么?矜持点儿。”
我骂归骂,倒也没拦着他贴,只酝了几分真心话,说的时候还冲他露了一口挑衅而肆意的小尖牙。
“我自问从没喜欢过男人,就算我对你有些过分的举动,也只因为那时我们是敌人,是对手,是我胜负欲作祟,是我性子恶劣无端,是我那时就爱欺负你这样的美人。”
“那你呢?你扪心自问,你过去做那些过分的事,现在说这些无趣的话是为了什么?你真不喜欢男人?”
“关于这最后一个问题,我的答案和之前一样。”
梁挽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至于你之前的问题,我的想法也和聂老板一样。”
我皱着眉,是什么想法和我一样?
梁挽冲着我温和地笑了笑,他好像很正经的样子,可因为离得太近,哪怕只是正经说话,他也几乎像在我耳边吐了一口轻盈轻佻到轻不可闻的气,激得我脸颊边发丝儿微微一痒,一股子炽热从微卷的发梢几乎蔓到了脚趾,那十根脚趾生了躁动,似想狠狠地踩在什么白润的部位上,喷薄与揉拧出来什么才好。
就在我以为他不会说,只会笑时,梁挽忽一抬眼,给了一出没有预兆的惊雷。
“无关性与身,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和你不是一样么?”
哦?
我是美的好朋友,你是美的好闺蜜喽?
我欣赏美、形容美、珍惜美,踩踩美。
你不会也是吧?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眼见我揣着面无表情的冷漠,梁挽却笑得越发俏皮。
“由这一点衍生出来,遇上一个实在美貌动人的敌人,谁又能忍得住不去欺负对方呢?让对方欺人不成反被欺,捉人不成反被捉,绑人不成反被绑,明明急窘又羞涩,还要装着冷漠。在这一点上,我和聂老板也一样吧?”
我一懵。
这话的对象是我?
是他在我耳边说的!?
他承认了他就是故意欺负我的!?
眼见我浑身紧绷得要一拳揍过去,梁挽忽一个翻身起落,人已到了数丈之外。
“我们现在已不是敌人,聂老板何必如此动肝火?论欺人,不是你先踩着人羞辱?我纵有欺你,也不过因为你先动手,而且你不也一一欺回来了么?”
我瞪了他一眼,随即恢复了面无表情。
“是因为我每次踩你,都让你想到过去的伤心事,所以你才这么言语放肆,激我生气么?”
梁挽一怔,有些拿不定主意地看我。
似完全没想到我居然是这反应。
而我也已经预料到他想看别的。
生气、震惊、羞愤、着急,这些来自于一个敌人的鲜活美丽的反应,似乎进一步喂养了他的胃口,让他过去想在我亦敌亦友的人身上看出更多七情和六欲,为此不惜付出许多代价。但我看他是脑子热了,他过去这么想也罢了,现在居然还敢这么想,想让我别总憋着,想让我学会让情绪大开大合,冷下来又热上去,害羞后又揣起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