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约叹了口气,道:“都不是。”
他目光清明且无奈地看向我。
“我当时在街上讨饭。”
……啊?
我彻底愣住,目光呆滞且疑惑地看向他,好像完全没有听懂这些字眼是什么意思。
唐约只是随意地、温和地、像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那样笑了一笑,对着我道:
“当时我没有打胜一个人,输了,跑出来,又伤又病地在街上流浪,饿得有些发慌,就像一条企食的野狗一样在你的酒肆附近徘徊许久,当时赶上你在发粥施饭给附近的乞丐吃,我就去蹭了蹭。但你那天心情不好,施的粥有限,有乞丐抱怨,你就和人家对骂,轮到我,你本来都打算收摊了,可因为看到我那时年纪小,给了我两大碗热腾腾的菜饭,而那时……我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吃过一粒米了。”
……啊?
……啊!?
我震惊失语地看着他。
“你,你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沦落到那个地步?”
唐约无奈地看着我。
“我杀过人,也险些被人杀,必须抓着一切机会去学习才能到如今这个地步,可在没学好之前,我也被人打败过,也受过辱……而那时,我也才十五岁……”
说完,他看了看陷入无比震惊的我,努力地笑了笑。
“那两年后,我觉得可以来找你了,我就来了……”
说到这儿,他转了口气和口吻,不再装出一副平静得什么不在乎的模样,也没有巴陵老街上那股子意气纵横的老练与自在,只像一个犯错的小孩子一样,脆弱而努力地堆出一丝紧张的笑,看看我,求求我。
“别再生我的气了好吗,聂哥?”
第42章 他们接近我的目的
“别生我的气了好吗,聂哥?”
在唐约说这话时,我看了一眼他的神态身材,瞧他不算高,看他脸型不算很成熟,五官有一种未曾完全长开的,粗放与细腻并存的少年感,他一头细密乌发被柔软地扎了一扎立在头顶,又有两侧凌乱的散发在额间披散,这些碎发衬得他一双眼,像伸手一摘的幽幽小星,瞧着有点暖,但并不烫手。
唉,确实还像个孩子。
可这样十八岁的年纪,居然已经是有些人口口声声的唐大侠了?
是这南方武林太青黄不接了,还是他的功法诡异得跨越了年纪,强横得吊打一片老人?
少年的天真自然,在他身上以一种诱人亲近的方式存在,可他脸颊耳边那星星点点的血迹,还有背部胸口的掌印血痕,却也让他多了一些被迫摆出来的成熟沧桑。
但我只是看着。
我也没有说话。
也没有收下剑。
更没有原谅他。
最后也没有对他发怒。
而唐约眼见我沉默得一点反应都不给,便觉得这沉默也变得难熬起来。
他渐渐多了些不安,多了些躁动。
整个人越发小心翼翼地看我、瞅我,瞧我有没有怒火要喷,在现在的他身上,完全不见那日在巴陵老街上纵横睥睨、谋算八方的老练。
好像他本有一身锋芒可以抖擞,可在我面前,他甘愿把锐利的自己收藏起来,对着我赔了一笑。
可是,一个人若把自己颠沛流离的前半生和一年多的欺骗隐瞒,都浓缩到一个薄薄的笑容里,那这笑容该有多厚重、多难受啊。
他难受。
他也很歉疚。
非常地不安。
“聂哥是不是……不相信我说的话?”
“信,也不信。”
我叹了口气,却没有垂下剑锋。
“如果你要报恩,那你为什么不以唐约的身份接近我,而是换了姓名身份、隐瞒武功招式来接近我呢?”
唐约沉默片刻,道:“被你施了那饭菜后,我离开了明山镇,又在江湖上流浪了两年,我也渐渐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我这样的功法,我每次施展这掌法,都会被有心人盯上,这给我,也给我身边的人惹了许多麻烦……”
“所以,我不敢用原来的身份接近你,也不敢在你面前施展这些不知道怎么学来的功法……”
这话倒是有些道理,但我只奇怪道:“你自己的功法你不知道怎么来的?难道你练的时候没人教你?”
唐约摇头苦笑:“从没有人正经教我一整套的法门,我是自己摸索着来,或者求人教我些一招半式,每个人教一点,认识的人多了,我才攒出一套属于自己的法门……”
……难怪他的兵刃练得那么差劲,原来根本就是野路子出生,系统性的训练都没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