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岚月想安抚安抚美人,于是好言好语,体验了一把夸海口逞英雄:“你说,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事?大人动动手指帮你解决。”
他放心不下前线,她也能解决?
宁深知道她是瞎吹牛,只是想帮他换换心情,但思来想去真的想到一处——裕静宫。
“这段时日,静王那里倒是很安分?”他主动打听。
周岚月耸肩:“李家都完了,他一个无依无靠的小皇子,就是不想安分也只能安分了。”
想想也是,软禁深宫没有帮手,日日护卫把守,静王纵有三头六臂,想掀起点风浪也是要费些力气的。
宁深一想也觉得是,便没有再说什么。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能做的都做了,现在,他们只有盼望大军如愿歼灭叛党,早日得胜归来。
第120章 城雪
百千里外的荒原雪漠里, 一夜间立起了数百座军帐,声势足见军师数量庞大。
主帐中,青袍儒冠的男人姿态从容啜了一口清茶,毫不见风尘仆仆的狼狈模样, 仿佛他才是帐中主人。
“我原以为许相会一直留在魏都, 暗探情报的同时也为我军接应, 不成想会抛下家族性命, 亲至北地。”
正座主位处,陈则义身着盔甲战袍,鹰隼般锐利的眼眸盯着客位之人。
身后陈氏守兵虎视眈眈, 不肯放下防备, 许瞻却不慌, 终于抬眉:“现在我已经一无所有, 怎担得起王爷一声‘许相’。至于‘家族’……”
他一声轻哂:“王爷莫不是糊涂了?早在最初合作时, 我已经将自己的‘诚意’和盘托出。许家, 算什么我的‘家族’?”
经此一提醒陈则义才想起,便也觉得合理了。
想想他一直以来坚持的目的, 即便是与许氏之人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过多少年, 临到出卖时, 他也不会生出一丝半点的动容和怜悯。
陈则义紧绷着的面庞终于有了一分松动, 露出一个不达眼底的笑,从善如流地改换了称呼:“也是。这么多年, 先生的‘诚意’从来都是足够的。”
魏都与青州相隔数千里,多年来,他之所以敢信任许瞻以及他授意传来的那些书信信物, 也就是因为捏着这副“底牌”了。
“自当如此。”
帐中剑拔弩张的气氛终于消减了几分。
许瞻理了理宽大的袖口,不疾不徐又为自己添满热茶。
别说身处战地, 就是在酒楼风雅处,也没几人能似他此刻这般闲适。
过了一会儿,侦察兵急趋入内禀报军情。
许瞻身为文人,不懂那些冰冷复杂的战报,但从士卒的话语里捕捉到几个字眼——“魏军已入平州。”
就要来了。
日日谋划伪装,卧薪尝胆数十个春秋,他与魏人正面交锋的日子,就要来了。
他停下品茶的动作,笑意里有痛快也有欣慰:“王爷不知,这一日我等了多久。”
“等?依我看,先生可从来没有‘等’过。”
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事,何必再这样装傻充愣?
陈则义冷笑:“劣币案主动暴露、从锦城找出的‘信物’、暗杀谢韫发动瘟疫,还有你授意做过的多少事……你机关算尽,不就是为了使皇帝猜忌于我,好逼我早日出手吗?”
‘许瞻’这个身份早已誉满魏都,陈则义知道他不缺声名,只缺兵卒,之所以主动要与自己这个边地王侯合作,无非就是为了在武力方面得到保障,最后借军力一用。
许瞻父子做过的那些事,最后自然都传到了陈则义耳朵里。若非他们反应快,加之数年来行事隐蔽,恐怕早就着了他的道,被皇帝派来的探子查出端倪。
很明显,他已经等不及要动手了。
陈则义颇为不解,眯着眼睛问:“你已隐忍了这么多年,怎么就差这一日两日?”
轻而易举被人看穿,许瞻并不慌乱,慢条斯理道:“王爷这样说可就折煞在下了。我急,难道王爷就不急着入主魏都,早日得偿霸业?若是不急,以王爷的谨慎和缜密,也就不会让突厥公主查出异常了。”
关于那些突厥人和曹朗的事,陈则义确实是有意为之,故意放出些许线索引得伊南公主怀疑,也是知道她必然会将消息传进皇宫,用以试探皇帝的态度。
分隔两地极少谋面的亲密盟友,看来比他想象得还要聪明得多。
陈则义哈哈大笑:“你倒是对我的能耐极有信心。”
许瞻悦而低眉,话中深意恐怕只有两人明白:“那是自然。我这样一个漂泊无根的孤寡之人,若非实在仰慕王爷之力,怎么会在一开始就选中王爷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