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府邸乱作一团,而周岚月浑然不觉。
喝过两杯茶后,还未见许瞻现身,她也不心急,甚至气定神闲地在府上逛起来。
青砖黛瓦,锦织缎绣,大气。
曲水萦纡,篁竹长青,雅致。
黄檀木制的外廊门窗,考究。
抛开主人不提,许家这座府邸修建得实在是成功。虽不像李府那样雕梁画栋极尽奢侈之能事,但古朴典雅,偶尔出现的富贵之物彰显出尊荣地位,没有半点出格,却处处看出百年世族的低调大气和厚重积淀。
周岚月漫无目的地随意走动着,一边四处打量一边咂舌,盘算着有的稀罕物件能值多少钱。
两大豪族先后倒下,魏都众世家必然暗怯不已,恐怕现在都偷偷忙着烧香祈祷呢。
她前脚才抄了李家,替国库狠狠捞了一大笔,后脚就又来光顾许家了。
周岚月暗自感叹,自己果然无愧于“鹰犬”这一称号啊。
她走到一处房前,正好有乾仪卫从里面出来,见到她后行了个礼,奉上一块玉佩。
“大人,这是搜出来的东西。”
周岚月接过一看,目光微寒。
兽纹狼首,正是来自东北王府。
看来,许家勾结东北王谋反是证据确凿了。
“继续搜。”她将玉佩握在手里。
其实事到如今,周岚月心中依然有疑虑。
许家作为魏都毋庸置疑的第一世族,又得皇帝信任,目前最大的劣势在于族人渐少,枝叶寥落,恐难以延续代代荣耀。明明只要着意繁衍后嗣就可以高枕无忧,为什么会选择背叛谋反呢?
以陛下对许家的态度,他们不该生出不满和异心才对。
她左思右想,最后能说服自己的只有一种可能。
许家与李家一样,同样认为是宁娘娘害死了李士节,因此怀恨在心,誓要为亡妻与母亲报仇。
这都是什么事啊……
周岚月心情复杂。说他们凉薄无心吧,却能因亲眷之殇蛰伏筹谋这么多年,倾尽全族之力只为报仇;说他们有情有义吧,偏偏又为达自己的目的,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她无言继续走着,直到一处院落门前。再跨一道门进去,就是许瞻所住的无尘居了。
波纹三花,攒尖戗角,这屋檐……
周岚月仰头望着,总觉得眼熟,半晌终于成功从脑中搜刮出一点记忆。
昔日她在江南的时候,曾无意中溜进过一座已经荒废的宅院,那宅子甚是宽敞,所处位置也算得上繁华,却不知为何一直破败着,无人来购买。后来她偶然一次在军营中提起,才听知晓内情的同袍说那宅子原来的主人是前朝一位大官,里面房屋院落的式样乃是前朝特有,今朝人为防惹祸上身,想居住就必须改建重修。
宅院越大,想加以修建改动就越是困难。无人想费心劳神买这么一个烫手山芋,于是就一直闲置了下去。
她努力地回想,脑海里的模糊轮廓逐渐清晰,最后与眼前的高耸檐角重合。
一步一步走过来,周岚月差不多把许家的布局了解了个大概。无尘居位于主院右角,许瞻作为家主本该居于正屋卧房,却常年居住于此。这里所处位置较偏,通常情况下如有来客,也不会踏足这里。
因此,这前朝样式的房屋是极为隐蔽的。当朝臣住前朝院,许家身为大族,不该出这样的纰漏。
她忽然想到什么,暗自心惊。
因家主素日威严强大,即便外面已经乱作一团,许府众人也不敢贸然惊扰,只有守在无尘居门前苦等,就连中风多年卧病在床的许老夫人也被请了出来。
“二爷,乾仪卫都来了,家主一直不出来也不是个办法……”小厮瞧见周岚月进来,为难道。
许二老爷怎不知这个道理,可心里斗争许久,也只有说:“再等等。”
周岚月走近众人,冷着脸拿出那枚玉佩,质问道:“这是从贵府老夫人房中搜出的东西,敢问许二爷,有什么想说的吗?”
“这绝不可能来自我们府上!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许二老爷看清后脸色大变,显然也是认得那上面的纹路,辩驳道:“我家嫡母的状况周大人也见到了,平日就连清醒也难,如何能做出与外人勾结谋逆之事?周大人不觉得太过荒谬了吗!”
周岚月不为所动,冷道:“老夫人做不到,未必其他人就不能。”
“你!”
许老夫人身体动弹不得,也不能说话,平常深居简出极少出府,今日家中生乱才难得出来见了见太阳。这时却不知为何,情况看起来有些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