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了摇头, “刀剑弓枪都挨过,还怕这点碎瓷片子吗?”
拈起一片花瓣,浓重到刺鼻的花香冲进鼻子, 朱缨眉头皱得更深。
绿瑚为什么会忽然失控, 是不是这花有什么古怪?而且看她刚才的反应, 竟是知道这花的名字。
这样名贵的花不会流入民间, 既然绿瑚认得, 难不成曾经已在宫中出现过?
忍着打喷嚏的痒意, 她深深嗅了一口,静下心思忖间, 竟然从这香气中品出一丝久违的熟悉。
这味道……
她莫名想起伊南的提醒:“姜桃与兰草一类相配有毒性。”
母后爱花, 兰草、茉莉、腊梅, 都是昔日坤宁宫经常用来插瓶观赏的。
心中有个猜测渐渐浮现, 虽然可能性不大,一旦成型也令人难以忽视。
朱缨打起精神, 下令道:“命内务司回查坤宁宫有无用过姜桃的记录,两日之内,朕要事无巨细的禀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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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 圣上寝宫外却少见地点起一圈宫灯,照得方圆几里明亮如白昼, 好像在刻意迎接什么人一般,抑或说是等待。
地龙无声暖着整座宫殿,宽阔的白玉浴池里水汽萦绕。
女子散着墨发靠在池壁前,任由肩颈裸露在水面外,看上去情绪不高。
照雪从外面进来,见人还在池中泡着,柔声提醒道:“陛下,不如早些出来?水怕是要凉了。”
她心里有事,现在懈怠不想动弹,闷闷摇了头,“你们都下去。”
照雪没办法,只有带着侍候的宫人一同退下。
朱缨确实满心惆怅,夹杂着自责和无措,总之心情十分复杂。
下午发生的事依旧令她耿耿于怀。当时听说了内奸的事,她确实有些烦躁不安,却远不到控制不住的地步,怎么就像没经过思考一样,对谢韫说了那样伤人的话?
时辰已经不早了,还没见人回来,是不是生气了……
门口吱呀一响,朱缨打起精神,立刻转头去看,结果发现是照雪去而复回。
她表情垮下来,问:“怎么了?”
“臣来给陛下放干净的里衣。”照雪自知触了霉头,小声回道。
“哦。”她兴致缺缺又转回去。
殿门复又合上。
朱缨低下头,双手与身下无聊地扑腾几下,带起阵阵荡漾的水波。
那种情绪不可控的感觉难以忽略,令她感到畏惧,曾经的自己明明不是这样的。
若在从前,她保证自己绝不会说出那一番话,现在却变得轻重不分,说出口时不会感到一丝不妥。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她终究伤到了他。
身后有声响,朱缨无心分辨,以为又是宫人过来,烦躁地拍了一把水面:“说了退下退下,你们都当耳旁风吗!”
来人没有说话,只从鼻间溢出一声轻笑,令拂来的湿暖水汽都变得温柔起来。
她眼中登时变亮,飞快转过身,明显带着喜色。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她想雀跃,却在看到他的那瞬间不自主委屈起来,两种情绪相互抵消,最后变成小小一声嘟囔。
“只是处理事务晚了些,从前也是有的。”
谢韫从悬架上拿过宽大的棉巾披在她肩头,问:“为什么这么想?”
“还不是因为……”
朱缨哽住,千言万语最后融合成一句:“对不起。”
她神情懊恼又无措,解释时语速也不自觉加快:“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莫名其妙说出那种话,可直到说出口才发现不妥,明明我心中所想不是那样……”
忌惮、多疑、不耐、敏感易怒。
难道任何人做皇帝,最终都不可避免地养成这样的性格吗?
她不想变成那样的人,不想因为这把龙椅变得迷惘又极端,像父皇一样失去原来的自己。
粼粼水色映进谢韫眼眸,满是和煦与温软。
他俯身下去,一手扣住她后脑,轻柔又坚定地吻上她微微干裂的唇。
朱缨的话没能说完。她身子一僵,很快伸出手臂揽住他脖颈,用心上人的亲吻作安抚,竭力平复自己波动的情绪。
唇齿缱绻彼此交缠,两心亦难舍难分,如同柔软的溪水润物无声,填进每一寸山川缝隙。
“别怕。”他抚摸她湿润的长发,“近日事多,你感到疲累是正常的。”
一吻终了,微急的喘息反而让朱缨冷静了些。
她埋在他怀里,摇头小声说:“不是的,不是因为疲累。”
自己的异样自己清楚,从登基到现在,她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