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查便罢,这一查便牵扯出了大事。专人仔细分辨出了所写内容,是为申冤指证李家受贿买卖官职,科举造假,替人抢走了原本属于自己的进士名次。
这种事非同小可,朱绣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亲自进宫去见了一趟朱缨。
家丑不可外扬,当时使团入都城在即,朱缨没有精力着人调查,就叮嘱她先行暗中摸索,切勿打草惊蛇,让李家听到风声。
她顺着曹典薄这条线查下去,调集过去几年科举考试的信息,得到了一个令人心惊的发现——李家做得隐蔽,却远不止在曹典薄参与科举的那一年动过手脚。
那些受打压的学子即便走运入仕,大多也官运平平,而被她们查出曾通过李家走上捷径的人,得封官位后却升位极快,无不一路青云。
如此一来,李家党羽越来越多,可不就在朝堂叱咤风云了吗?
科举造假、买卖官职是株连亲族的大罪,一旦证据确凿,就算李家势力广布,也没有人敢为他们求情。
李家一倒,那些曾施贿与之勾结的官员也难逃死罪,通通都要发落。
然而若真这样做了,朝廷不是又要元气大伤吗?那么多大臣一次性全没了,该去哪找人顶上?
商议过后,她们决定暂时忍而不发。
礼部是李家的老巢,丛树梢烂到了根,想把他们连根拔起,最好能找到更多罪名,数罪并罚一击毙命。
届时李家阵营大乱,凡是有点脑子的人都会选择自己认罪,以求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即使降职流放,也好过一铡下去人头落地。
“对了殿下,还有一事。”书琴面露犹豫,“就算李家势大,手能伸到的地方也有限。科举事宜在礼部手里,升官授职却不是,会不会有其他人……”
“你说许家?”
吏部由许瞻掌管,许家与李家又曾是姻亲,书琴这样怀疑也无不道理。
朱绣略一沉吟,不过很快,她就把这一猜想否定了。
“科举名次可作假,官员政绩自然也可以,吏部依实绩决定官员升降,许相一时不察也是有的。”
这么多年了,许瞻为人天下尽知,她实在生不出怀疑。
即便亡妻是李家女,自其去世,许家就与李家形同陌路,不再来往,勾结到一起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朱绣松口,亦是求一个安心:“罢了,你若不放心,便派几个人去盯一段时间,但切莫让人发现,免得伤了和气,令忠臣寒心。”
“是。”书琴应下,又道:“涉事官员名单臣已经放在书房,天色已晚,公主不如早些回去歇息,明日再处理。”
“也好。”
书琴点头,欲跟随主子离开,不知发现了什么,声音陡然一厉:“谁在那!”
朱绣目光微寒,当即转身去看。草木虚掩的假山背后,竟隐隐冒出火光。
她眉头一皱,闻到一阵物什点燃的呛人气息。
藏在后面的人受了惊,探头向外一看后方寸大乱,纷纷从假山后跑出来跪在主子面前,浑身发抖不敢言语。
“给殿下请安!”
竟然是她养在青竹院的几个幕僚。
朱绣没让他们起身,径自走到假山后。
在几人慌乱的挽留声中,她眸色一凝——地上散乱着没来得及烧完的元宝纸钱,依然燃着的火堆前,摆放着几盘点心祭品。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她扫视一周,冷声道。
第89章 烈马
在府上烧纸拜祭死人是被禁止的行为, 他们从前都还算安分守己,今日一起违反规矩是为何?
“殿下,今日是月溪的七七。”
蓝衣男子跪在最前头,被推出来答话, 怯声道:“月溪一时糊涂犯了错, 可终究相识一场, 我们就想着悄悄给他烧点纸钱, 不成想冲撞了殿下……”
“殿下恕罪,小人们知错了,以后定然不敢了!”
给月溪烧纸, 他们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和谐友爱了?无非是见她许久不曾踏入青竹院, 都按捺不住了而已。
现在月溪藏在别院, 要是让他听说此事, 肯定又要气急败坏地大骂, 说他们装模作样勾引主子了。
几人跪在石道上不敢起来, 朱绣看得出他们的心思,不挑明也不表态, 而是唤了一声:“燕若。”
燕若素日清高安静, 喜欢独来独往, 这次竟也在其中。
听到朱绣叫他名字, 他先是一愣,而后低声应:“小人在。”
她问:“月溪死前不肯认罪, 口口声声说真正的细作是你,现在他死了,你还为他烧纸钱, 心里不会对他有怨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