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李家只手遮天,而今她御极,对世家多加打压,李家势力行事处处掣肘,对她这个皇帝颇有微词,难免会坐不住。
若他们存了不臣之心,让朱绪这个小皇子成长起来就尤为关键。
朱缨嗔怪一句,像是没有放在心上,又吩咐宫人:“静王伤还没好,去拿个软垫来。”
正说着话,殿外传来通报声。
皇帝有政务处理,朱绪欲起身回避,又被她拦下:“你安心坐着便是。”
来人快步进殿,送来一封书信,用火漆刻着都督府的徽记,想是有要事告知。
朱缨当着众人的面拆开信看过,倒是没有什么大反应,只对来人道了一句:“知道了。宫中没有异动,让他放心就是。”
待到人退下,朱缨语气和缓:“饿了吗?朕让人给你拿些点心来。”
“臣弟不饿。”他摇摇头,看起来小心翼翼的:“是不是出了急事,绪儿在这妨碍到皇姐了?”
“无妨。”朱缨莞尔,“只是些小事。”
看他欲言又止,她又出声道:“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是臣弟有一事不明。”
朱绪踌躇片刻,还是面带疑惑问了出来:“督帅有公务禀报皇姐,上奏疏分明更快,也是循例之举,为何要送信呢?”
“你说得对。”
朱缨对此似乎早已习惯,随和道:“但事务有公私轻重之分,有些事不必让朝野皆知,写信会便利许多。”
事务分公私轻重,所以他们经常通书信是在互道私事,众人都不知道的私事。
哪怕同在魏都,短暂分别几个时辰也要如此吗?
“原来是这样。”
朱绪不死心地问:“既然督帅可以随时给皇姐写信,是不是所有的大臣都能这样做?”
“绪儿,按照辈分,你该称他一声表兄。”
这一番话多少有些逾矩,朱缨听罢面色如常,话中却意有所指:“朕虽为帝王,但与人的关系也并非只有君臣。”
“是臣弟多嘴了,望皇姐恕罪。”
她的话说得暧昧,虽没有直接了当地说明,却也承认了与谢韫的关系并非寻常,而且暗含敲打之意,分明有维护的意思在。
朱绪如梦初醒,忙向她告罪。
是他忘记了,谢韫有这重身份在,就是皇亲国戚,可不是那些只凭帝王宠信上位的鹰犬大臣。
他忍着伤口传来的疼痛,咬牙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须臾,头顶终于传来一声搁下茶盏的轻响。
朱缨浅啜了口茶,无奈叹道:“瞧你,这是做什么?无事闲谈罢了,朕何时怪罪了你?”
“你还伤着,快起来坐下。”
“谢皇姐。”
身旁的侍女扶着朱绪起身,可还没起来,他面色苍白,不由低低痛呼一声。
朱缨定睛一望,发现他胸前伤口不知何时已经裂开,血迹将衣襟染出一片红。
“快传御医来!”
她神色微急,从龙椅上起身:“来人,扶静王去暖阁!”
暖阁中有软榻,让朱绪老实躺好,朱缨才放心了些,坐在榻边矮凳上低斥:“早说让你好好歇着,偏是不听。伤口一裂开,先前算是白养了。”
“臣弟知错了。”朱绪低垂着眼,看上去很怕她生气。
他这副模样,朱缨什么气都生不起来,转而问一边的侍女:“御医呢?怎么还不来?”
朱绪躺在榻上,轻声道:“皇姐别急。”
“天色已晚,御医从御医司过来难免慢些。”
他脸上依然没有血色,大着胆子去拉她手,提议道:“绪儿疼得厉害……皇姐在军营多年,对这种伤口定不陌生,能不能——”
军营中有时军医不够用,互相包扎上药乃是常事,而且他实在流了太多血,御医又迟迟不来。
朱缨皱眉,神色微微动摇,正欲张口说些什么,就听到门外传来通报声:“陛下,御医到了!”
“快传!”她如释重负,忙扬声道。
御医不敢耽搁,匆忙进来行了礼,跪在榻边开始处理朱绪的伤口。
朱缨为回避起身走远了些,没有看见朱绪眼中神色晦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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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的寝殿,朱缨坐在妆台前,让侍女替她拆了发髻。
照雪在她身边,道:“一干用度已派人送去暖阁了,都是静王殿下惯常用的。”
朱缨唔了一声,算是回应。
朱绪伤得重,在承明殿裂了伤口,她安置在了暖阁,索性让他多养几日再回自己的住处,免得来回奔波,再加重伤势。
她让众侍女退下,径自束了个高马尾,起身对照雪道:“替朕拿身便装来。”